天气阴沉沉的,雨水拍打着瓦面,再滴滴答答落下屋檐。
屋内有些闷,睡梦中的云照捂出了一身汗,不太情愿地睁开了眼睛。
视野尚朦胧,一股混杂着雨后春泥的气息争先恐后地唤醒了她的嗅觉。
下雨了?
云照有些虚实不分,张口呼唤:“君不易。”
“舍得醒了。”
君不易回应了她,起身取下木撑支开窗扇,适才来到床榻边。见云照额头上细汗密布,他拿起一旁的布巾轻轻擦拭着。
因在梦境里受了伤君不易也是如此照顾自己,云照习惯了,也就没有避嫌。
待他擦拭完,云照才开口问对方:“我这又是怎么了?”
“负伤体虚所致,不碍事。”君不易把布巾搭在铜盆边,“睡了几日,感觉如何?”
云照微微一愣:“几日啊?”
“三日。”
三日……
她还以为只是睡了几个时辰。
云照心知这是旧疾趋向恶化,叹了口气:“元宜来了吗?”
君不易:“昨日便来了。”
“我能让他过来吗?”云照浑身没劲儿,下了床榻,却是一步路都不愿意多走。
见状,君不易扶住她:“不急于一时,晚饭时再让他过来。”
“噢,也好。”
两人来到窗边,云照懒散地窝在圈椅里,眼睛望着雨幕,不声不响地调动灵流游走周身,探查负伤的真实情况。
那一剑虽未致命,多少伤及了元气。
云照没感觉到筋脉滞阻,但灵气不如之前的霸道悍劲,倒像是旧疾发作后的短暂置空。
思及自己多日未曾服药,都没有发作过,尚算侥幸。
她敛了灵气,欣赏君不易烹茶。
难得的宁静时光,二人谁也没有开口打破。
袅袅升起的热雾模糊了两人的面容。君不易骨骼匀称的手穿过雾气,送上头一盏回梦茶。他嗓音浑沉:“在想什么?”
“在想东上仙和神凰仙子的结局。”
“哦?”君不易注视着云照,“这是你入梦后的感慨么。”
云照端起茶盏小酌一口,回道:“不是感慨。是我这个人总向往着美好,自然而然就会期待他们的结局也该如此。”
“你期待他们有怎样的结局?”
“有情人终成眷属。如若不能,最起码也该让对方知晓彼此的付出和情意。”
“会的。”君不易道。
云照轻笑了下:“你以为是编话本呢?能够重头再来。我虽然沉迷其中,却不会耽溺,现世与虚幻我还是分得清的。”
“分得清便好。”君不易似松了口气,望着云照,“还记得我们来此地做什么吗?”
“别跟我提吃鱼了!”云照翻了个白眼,“小心我跟你急。”
“好,不提。”云照总算恢复了往日朝气,君不易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定。
两人对坐品茗,听雨闲聊,不知不觉便到了傍晚时分。
不请自来的元宜,一眼望见坐在窗边的云照,飞奔过去要给她一个拥抱,却被君不易阻拦,只得伸长手臂够云照的椅子:“云照你快过来呀!”
云照见这俩人一见面就掐,觉得有趣,一边托腮看戏一边道:“我又打不过他,爱莫能助咯。”
元宜很郁闷:“师兄,前几日云照没醒你说不便,今日她醒着吧?你又为何拦我?”
君不易沉声道:“男女授受不亲。”
“师兄也是男人,怎么就能亲近她了?”
亲近谁?
云照眨了眨眼:“?”
“我为什么不可以?”元宜话说出口,才意识到他把自己心中所想道了出来。
君不易闻言,皱眉凝视元宜。大有你再胡说我就揍你的架势。
元宜心道不妙:“不是……不是你以为的那样,师兄你听我解释。”
解释即是掩饰。
君不易显然不信。
本是风马牛不相及,忽然就让云照想起,在梦境时,君不易趁她睡着了偷亲她的事情,面上登时红白交错。哪里还有看戏的心思。
她连忙开口问元宜:“什么乱七八糟的。元宜,你到底干嘛来了?”
“来看你,顺便互通有无。”元宜摸着台阶下,“师兄,方才是我口不择言。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
不放心上才怪。
可他既已经认错,自己再抓着不放倒显得心胸狭隘了。君不易撤回抵着元宜胸口的手,负到身后,象征性地训他:“小小年纪油腔滑调,成何体统。”
“师兄教训的是。”
“坐吧。”
君不易口中说着坐,却将椅子推离甚远,坚决不让他靠近云照。
云照看在眼里只以为是君不易在幻境中养出的自然反应。她咳了声,提醒:“这是外面。”
“那也不可。”君不易道。
元宜不知两人打什么哑谜,他将目光投向云照:“什么不可?”
“噢,我们在幻境中经常遇到突发危险,他可能一时半刻没调整过来吧。”云照解释道,“不是针对你。”
“幻境?原来如此。”元宜道,“我说怎么半个月都联系不上你们。”
云照惊讶道:“半个月?”
“是啊。”
如此看来,幻境里的时间是山中无岁月啊。
秦颜仕说自己大限将至时,她还纳闷,不过几日没用抚灵囊就虚弱成那般模样。原来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也不知委任有没有时限。
云照问道:“我们不在,委任你完成了吗?”
提起这个来,元宜颇为自豪:“该处理的都已经处理好了。现下就差镇湖之宝雪玲珑——我已查到它的去向了。”
“这么厉害?不错嘛。”云照转眸看着君不易,“是吧。”
君不易在云照的暗示下,不情愿地开了口:“嗯。”
云照满意了,继续问元宜:“说说看,你怎么找到雪玲珑的?”
元宜将自己陪同水君墨离洲清理九曲十八弯水域,逐个封禁排流,再彻查了十七湾之后,唯有汩溪水域能一直保持清澈。墨离洲告知他,雪玲珑必在此地。
“既然知晓雪玲珑就在此地,为何不去找?”
“非是墨离洲不愿意找,而是此地有禁制。我和他皆被挡在外面,根本无从入手。”
云照想了想:“禁制?是在何处?”
“两岸河中间的山峰上。”
难道说……
云照转头看向君不易,似是为了确认:“是因为幻境吗?”
君不易点了点头:“不错。幻境只是依赖阵局力量叠加,须得破了阵局才算得上真正的解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