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照没搭理他,问秦颜仕:“秦先生,可否讲讲,另外两副空囊是于何时放在你身边的?”
秦颜仕回想了一下:“应该是在三年之后,也就是民泰四十年之间。”
“确定吗?秦先生昨夜不是说,你醒来时那两副空囊就在你身边了?那你又是凭借什么来断定自己没有记错?”云照问道。
“我虽只有意识,但那些人来的时候穿了什么衣服,讲了哪些话我都记得一清二楚。”秦颜仕道,“因为我数着日子过的。”
寥寥几字,透着无尽的悲凉。
云照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把话接下去,她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君不易。
就见对方望着自己,也不知看了多久了。
云照忍不住咕哝:“看什么看?”
不曾想那么小的声音君不易也听见了,他嘴唇动了动:“饿吗?”
云照白了他一眼,碍于秦颜仕在,只能传音:“这是撩笑的时候吗?”
君不易却道:“我让店家煮了清汤鱼丸,应该快好了,待会儿我来问他,可好?”
云照心说你布阵关我的时候怎么不问问好不好?这个时候来装好人。
“待会儿与你解释。若是不满意,我任你处置。”君不易传音道。
话音未落,就听到店家在门外喊:“鱼丸来了。”
君不易对二人说了句“稍等”连忙起身去开门。他接过店家手中的木托盘,快速回到桌边将鱼丸摆在云照面前,道:“你吃,我与秦先生聊聊。”
秦颜仕点了点头,主动讲道:“那是我自墨竹林之后第一次见到他们。一行两人,背负长剑,着白布衫,徽记似鹿角。”
天衍门的徽记!
云照搁下舀鱼丸的调羹,正欲发问,君不易闻声偏过头来,一动不动地把她望着。直到云照受不了了,再次拿起调羹,君不易才转回来让秦颜仕继续。
秦颜仕道:“我只知徽记代表仙门,却不知鹿角代表着哪家仙门。被吃掉的小道君也来了,他吩咐跟随他的弟子将空囊放好,还交代他一定要记住位置。
那弟子兴许是刚入门,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手脚不利索,放东西时磕磕绊绊,将罩在空囊面上的布划拉开一道口子,我趁他们不注意偷偷地看了一眼。”
君不易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一颗痣!”
“什么样的痣?在哪个位置?”
“芝麻大的痣,在耳垂上。”秦颜仕细细回想当时看到的细节,“脸颊肌肤细腻,十有八九是个姑娘家。”
闻言,君不易眸光微沉,静默片刻,道:“另一个呢?”
“另一个没看到,根据体形判断,应是壮年男子。”
“他们还说了些什么?”
“小道君和弟子说快冬至了,下雪后湖面冰封能管几个月,不用时常来察看了,让他这些日子待在家里不用出来了。”
云照吃完最后一粒鱼丸,听到秦颜仕这么说,不解道:“家里?为何不是门中?”
秦颜仕摇了摇头:“他们就是这么说的。莫非是口误?”
“秦先生可看清小弟子的长相,有无明显的特征?”君不易问。
“不曾。那小弟子含胸驼背,无论走路干活都低着头,也不讲话,所以无从说起。”
“后来呢?”
“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我突然间沉睡了很久。再有意识,便是前几个月了。”
“不对吧?”云照记得店家提过方姓家请过仙门弟子镇邪,若秦颜仕当真安分守己,那红衣女子也不会察觉到。
君不易问:“哪里不对?”
“店家说过,红衣女子主动出手镇祟。方家渔船打捞上来的难道不是秦先生?”
疑点又回转到秦颜仕身上。
秦颜仕愣了一愣,后知后觉道:“镇祟?二位口中的‘祟’是指在下吗?”
云照感觉不到秦颜仕邪气,可也没证据。
君不易则解释道:“只是猜测。假若秦先生以为的沉睡只是受人控制,而自身毫无意识的情况下,你的确不会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即便对方明确的表示没有怀疑他。可邪祟吸食小道君的那一幕在秦颜仕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可是他一生中见识到最大的恶。
秦颜仕无法想象没了意识后的自己会做些什么?便下意识地将自己往那个方向靠拢。
一想到自己可能被邪祟控制着去做丧失理智灭绝人性的事情,他脆弱的残魂又开始动荡不安了。
眼看秦颜仕一副随时会晕倒的模样,君不易让他贴好聚灵符,便送他入抚灵囊歇息了。
云照沉默地看着君不易封好抚灵囊,问道:“你觉得会是秦颜仕吗?”
“‘我觉得’不太有用。真相说了才算。”
“你不是和秦颜仕去探过了吗?都有些什么?”
君不易“呃”了声:“我算少了时辰。还没到呢。”
“什么算少了时辰?”云照疑惑道,“以你的修为半个时辰足以飞去蓬莱岛了,难不成秦颜仕给你指的是去昆仑境的路?”
“你连昆仑境也知晓?”
云照挑眉:“怎么?瞧不起人啊?”
“那倒没有。只是仙祇百姓对上仙界五仙知之甚少,我只是略微好奇而已。”
略微?
就你这语气,哪里是略微了?
云照哼了声:“把‘略微’去掉。你还好奇什么?不妨干脆点。”
君不易凝视着云照:“你认真的?”
“你看我哪里不认真了?”
“我知晓了。”
“知晓什么了?”
“你还在生气。”
云照差点气笑了。
她向来对事不对人,一码归一码。原本已经消气了,没想到君不易居然旧事重提,免不了要同他算算账了!
“既然你这么坦诚,那请你如实告诉我,为何要布阵困住我?”
君不易如实回答:“不是‘困住你’是保护你。”
“你觉得我需要你保护?”
“需要。”
君不易不躲不闪坦然面对云照的怒火,补充道:“我自以为的。”
欲毁阵眼的指尖倏然顿住,片刻后,云照撤去了灵力。
“为何这么做?”
“心中这么想,便这么做了。”
“理由呢?”
君不易抬眸:“没有理由,一直以来都没有。若非要说一个理由,那便是——”
云照突然打断他:“停!你不必说了。”
君不易方才还柔和的目光渐渐霜冻,再未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