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藤数了数老人身前的花灯个数，又拿了几十个铜币出来开始投，老人一开始还能保持笑容，看到后面脸色就青了。

　　四处热闹非凡，注意着这边的游客们叹为观止：“姑娘好身手，竟一个不落都中了！”

　　老人知道自己遇上了硬茬，见帝藤没投完，非常想卷铺盖走人。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身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定在了原处，一动都不能动，话也说不出口。

　　唯一能动的就只有一双眼珠，惊恐地看着少女边上白衣玉冠的男子，那双眼睛深邃得像是寒渊，好像能够穿透人心，令人心生畏惧。

　　等到帝藤投完，周围的人连连叫好，有游客算出来正好是老人身前花灯的数目，一时羡煞无比，但又不得不服。

　　帝藤走过去拿了四个花灯，分给琼衣等人，然后大手一挥将剩下的给了周围游客，先到先得。

　　上百个灯笼摆在那里，众人一片欢呼。

　　帝藤再次牵住琼玉的手，往水神河去：“走吧。”

　　水神河中灯光璀璨，漂浮的灯火像是散落在河面的点点星光。

　　一盏普通的莲花灯摇摇晃晃地飘到了远处，帝藤的目光随之而去，转头却看到琼玉的灯还拿在手上。

　　“你怎么不放？”她挑眉。

　　琼玉的目光从河面收回来，落在帝藤精致白皙的面容上，轻声道：“你不也没许愿。”

　　她闻言轻笑：“凑个热闹而已，本宫想要什么，还要求这水神娘娘不成？”

　　她脸上是他熟悉的笑容，嚣张跋扈又不可一世，琼玉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庞，手指摩挲着表面细嫩的皮肤。

　　帝藤没躲，只拿灿亮的眼睛略带疑惑地盯着他，好像他现在做的事情再平常不过。

　　琼玉又将她揽入怀中，一手提着水神灯，喧嚣的人声在此刻尽数退去，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那红白两色的身影。

　　帝藤有些奇怪他的举动，将手搭上他的腰身回抱他，笑着问：“你今日是怎么了？好不容易来玩一趟，话说得这般少。”

　　天幕上烟花摧残，鞭炮爆竹声不绝于耳，风里好像也带着那浓重的新年气息，沾染上了就甩不开一样。

　　风声萧萧，吹来的是一片嘈杂人声，在帝藤看不见的角度，琼玉双眸紧盯着远处星火，声音低沉且缓慢，像是尘埃里发出的叹息——

　　“若非幻境，此时定当欢喜……”

　　幻境破碎的那一刻，琼玉眼里倒映的是帝藤柔和的目光，以及一派祥和的人间天地。

　　恍惚之中，他觉得自己好像感悟到了什么，但那感觉只有一瞬，根本来不及抓住，便消失无踪。

　　等他破了幻境出去，帝藤已经解决掉了一只域外天魔，剩下的一只被好好揉搓了一番，遮天蔽日的黑雾变作了小小的一团，大约只有刚出生的婴儿那般大小。

　　帝藤的情况也不怎么好，用一句话来讲，就是只见出气不见进气。

　　连障眼法都维持不了，变回了少女的模样，气若游丝地坐在缺了好几块的荼灵御座上，正闭目养神。

　　那婴儿大小的域外天魔见他平安无事，很是惊讶地说了几句外星语，看他听不太懂的样子才换了本地语言，语气很是激动：“你竟然没事？你怎么会没事？你居然破了我的幻境！？”

　　那方的帝藤又捏碎一块玉石，猛地砸向它：“你再用本宫的声音说话试试！？”

　　域外天魔缩成一团，看起来更小了。

　　只是片刻又重整旗鼓，激烈地对琼玉说：“你去杀了她！她现在已经没有力量了！你杀了她，拿到她的力量后，再去吞掉她的本源，你就能成为这个位面的掌控者。”

　　“待我们祖神攻破天璇位面，许给你的好处定能比你给别人当奴仆要强！”

　　它的话里充满诱惑，琼玉并不做声，只是拿起了自己落在一旁的白羽扇，看向帝藤。

　　帝藤一双桃花眼里此时充满笑意，笑盈盈地看着他，也如那小小的黑雾一般发出诱惑：“它说的不错，吞了本宫的力量，你便能掌控这个位面。”

　　“本宫其实比姐姐厉害多了，到时候你再吞了姐姐的力量，成为第二个天璇祖也不是没可能。”

　　“如何，你要试试么？”

　　她眼里满是讥讽，靠在御座上，像是个破布娃娃。

　　琼玉将目光移开，来到域外天魔面前，手中羽扇一挥，那黑雾便如烟雾一般消散。

　　“这么说，你是选择继续俯首为奴了？”

　　她惊讶地看着他一步步走近，笑容不减：“你现在还有机会。”

　　琼玉走到她面前，第一次以居高临下的视角望着她，帝藤仰着头，戏谑地盯着他看。

　　琼玉也在看他，目光从平静变得幽深暗沉，忽然道：“你根本没有受伤。”

　　帝藤一愣，眸中透着打量。

　　琼玉继续说：“当初你也是这样，试探我会选什么，可是你根本没有受伤。”

　　“我早该想到，区区天魔，怎么奈何得了你。”

　　“在你身边，我简直像个玩物一样。”

　　帝藤皱眉：“你在说什么东西？”

　　琼玉自嘲一声，似藏着无尽的苦楚：“也罢，不过是个幻境，我在这儿执拗什么。”

　　“你又能知道什么……”

　　他抬起手中羽扇，尖利的羽毛直接贯穿帝藤的身体，她表情怔愣，片刻后随着破碎的画面一并消散。

　　碎片重新凝聚起来，变作她与无漪对峙的场面，那是他成为魔尊的名声传出去后，帝藤通过前来寻他的凤采青让无漪短暂苏醒，再让无漪前来魔界的场面。

　　帝藤捏碎了无漪的傀儡身躯，将那一缕残魂握在手中，然后解开了捆住她不知多少年的锁链，化作一颗用红绳绑着的铃铛。

　　罗焱宫整个都在颤动，外围的荼灵海宛如烧开的水一般沸腾起来，海中的妖兽疯狂地跳出水面，四处不断地响起魔族哀嚎的声音。

　　一个个魔族人的身躯化为了碎片，变作无数道光芒钻入帝藤掌心，她周围缭绕着浓郁的黑气，猩红色的魔纹在额头隐隐发光。

　　“你想救姐姐，将这残魂带入无华宫，姐姐便能醒了。”

　　“顺便带着这块玉，天魔也无法伤你。”

　　耳边是她的淡淡笑语，琼玉羽扇一挥，画面再次破碎。

　　紧接着他被一道力量击飞出去，腰间的玉佩碎成几块，琼玉喷出一口血，鲜红的血撒在翠绿的玉块上。

　　他全身修为已废。

　　琼玉抬头看向那人，红色身影一步步朝他走近，腕间的铃铛叮当作响，她却恍若未闻。

　　桃花眼不再含着笑意，里面透着凌厉与狠决，漫天荼灵火从天而降，淹没了巨大裂缝而来的天魔大军。

　　她想要再上前一步，却因无力而软倒在地，方才那已经是她所有的力量。

　　她抬头看向他，眼里带着一往无前的狠厉与仇恨，噗嗤笑了出来：“你以为你阻止得了本宫？便是天璇覆灭，本宫也不在意的。”

　　“本宫做出的决定，还未有谁能改。”

　　“只是后悔给了你那东西，才没能杀得了你……”

　　她轻蔑地笑着，笑声宛如疯魔，天魔祖仅剩的魂体进入了他的识海，想要将他的身躯占为己有，却被天神姬的残魂阻挡。

　　她笑得越发疯狂，下半身已经化为了几乎透明的火焰，一字一句含着恨意：“姐姐到最后，也想着护着你们，可你们究竟，为她做过什么……”

　　最后一个字落，她彻底埋在那火海之中，与数百万年来一样，变作了一株六蔓荼灵。

　　四周是天族的兵将与为数不多的域外天魔，叫嚣着要将他识海之内的天魔祖除尽，他看到至亲们挡在前面，大声喊着让他快走。

　　琼玉闭了闭眼，再睁开，眼中已是狠绝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