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命轻笑,放下茶盏,余得叮铃一声。“你的问题问得倒是巧妙。无论哪个门,只要回答不是的便是假的,回答是的则是真。对吗?”
“是。假设我选的是真话门且门后是凶兽,那么隔壁的门便是谎言门且无凶兽。这时候,我问该门后是否有凶兽,谎言门一定会回答有,而真话门则会如实复述谎言门的‘有’。同理假设若我选的是真话门且门后无凶兽,谎言门会回答无,而真话门会如实复述‘无’。”
“那若你选的是说谎话的门呢?你的判断都是基于面前门是真话门吧。”大司命问道。
“假设我选的是谎言门且有凶兽,隔壁真话门会回答‘无’,所以它会回答‘有’。再假设我选择的是谎言门且无凶兽,隔壁真话门会回答‘有’,所以它会回答‘无’。综上,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只要门回答‘无’,那么门后就绝对没有凶兽。”
一时间周遭有些沉默,唯听得风过回廊的声音。
“哈哈哈哈。你,很聪明。”大司命不知为何开怀大笑起来,拒霜这才壮起胆抬头看他。
风倏忽,对上一双凤目,默然温柔。
男子凤眼本就少见,更别说这双凤目的主人,竟无半分凌厉与侵略感。
暗紫重衣外覆了一层薄纱,上面铺满了星斗的暗纹,经光照耀,竟有星光熠熠之感。
他的腰间似乎佩戴着一块碧绿的玉环,拒霜却未看清。
拒霜心头一滞,忽然知道那熟悉感从何而来。
同样的气息,同样的语气,刚才那个书童不就是眼前的大司命吗?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相信命运吗?”大司命忽然对上拒霜的眸光,似笑非笑。
若说五百年前,自己肯定是相信命运的。
但自己都已死而复生,改写命运了吧?又如何相信这所谓的命运呢。
“回大司命,拒霜不信。”
“哦?那你为何如此遵守我定的规则呢?”
拒霜不明所以地看着大司命,他却站起身背过手,看着周围青翠。
“刚才的游戏,许多人都玩过,但是他们从未想过遵循我定的规则去问问题。反而直接开个灵视便一清二楚门后之物。更有甚者将我的幻境打破,大摇大摆地来到我身前。”
“他们似乎更像不信规则不信命运之人。而你,是第一个如此听话的。自愿遵循规则,又轻易破局,倒是奇特。”
背后的蓝衣身影却忽然没有回应,大司命回头看着她,“怎么不说话?”
拒霜却释然对上他的瞳眸,莞尔一笑,“大司命大人,晚辈说了,您可不能怪罪。”
“无妨。”
“您和我说是游戏。自然设局之人有乐趣,破局之人亦有乐趣。拒霜知道随意用法术便可知道门后景象,但是我不愿。一是怕您不悦,二来...”
“嗯?”
“晚辈觉得您的声音很是耳熟,直至刚才才反应过来,那个通传的人便是大司命大人自己吧?可见大司命大人应是....额,奇想颇多,兴致很高。”
大司命没有半点被拆穿的不悦之色,反而兴致盎然,“你的观察很是仔细,不如你继续说说我吧?”
拒霜面露难色,这...会不会得罪他呢。
“放心,我自然不会责怪。”
“您是个很矛盾的人。”大司命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此处浮于九天之上,是九天最高之地,却名曰‘沉星台’。再者,明明高处不胜寒之地,这里却春暖花开,应是您有意为之。晚辈大胆揣测,您应该向往着别的地方,而不是这漂浮的高地。”拒霜歪着头认真地分析。
大司命哈哈大笑,“有点意思。你不如再猜猜,我今日找你所为何事?”
猜来猜去的,大佬们都是这种性格吗?拒霜有些无奈。
“您不会是...要帮浮于野上仙出头吧...”拒霜回想这些天自己常常顶撞浮于野,他不至于告状到大司命那里吧!
大司命见她胆怯模样,趣然道“不用怕,不是要找你麻烦,反而是要寻你帮助。”
帮助?自己何德何能啊,拒霜疑惑的啊的一声。
“请前辈明示。”
“你的好朋友叫做长渊对吧?”
他怎么知道长渊的?拒霜惊愕不已。
“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青要蛟龙族,长渊,毙命于明年正月;灵山狐族,浮于野,终生孤寡,癔症缠身。你信不信?”大司命微笑着轻描淡写,仿佛说着什么稀松平常之事。
“.......”
大司命没有看她悲伤的瞳眸,自顾自地说。
“两人命格似隔天堑,难以逾越。但若真的能逾越,竟相生相伴久长。可我推演千遍,他们之间还是没有那种缘分。”
“前辈...”
“拒霜,你说你不信命。那你敢不敢,去系上他们命运中没有的那根红线?”大司命凤目微沉,意味深长地看向她。
这本就是她的任务,竟与大司命的打算不谋而合,拒霜后背发凉,看着眼前的人,只觉他深不可测。
“可为何是我?”拒霜试探地问他。
“你已经成功改过一次命了,不是吗?”
他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自己与天生神明的交易吗?拒霜有些慌张。
此时大司命又纯澈一笑,补充道,“安青子的命不就是你救的吗?”
“前辈说笑了。”拒霜静下心,又言“不过大司命所言若能救我朋友,拒霜自当倾尽全力。可我如今又该如何做呢?”
“听从你内心的声音,做你认为对的事。”大司命讳莫如深。
“你就是那微末的变数。”
拒霜失魂落魄地走出沉星台,大司命那句‘微末的变数’仍在她心中回荡。
“零,你在吗?”拒霜随便呼唤着。
“神使,你在担忧?”零却意外现身。
“大司命仿佛知道天生神明。”
零却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笑个不停,声音诡吊。
“他若知晓,早就脱离困境了。”
“困境?”
“他既成为了知晓天命的大成者,代价自然不言而喻。他每一年只能离开沉星台一次,否则会遭天谴破灭;这份厄运甚至影响到身边的人,越亲近越受难,他的徒弟每一年只能见他七次,而他喜欢的人,则十年方能遥望一次。”零语气略带不屑,
“如何?现在懂为何他如此矛盾了吗?他可太想离开那里了,可惜根本没办法呢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