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青隐在灯烛背后看她飞扬跋扈,又见她气不打一来,将香枝信笺揉成一团,正不知要往哪里丢。肖妇人转身时却只看到刚才传信的女子在剪烛花,她饶有兴趣地观察起来,池青隐剪烛花,不像别人似的用绞子,只用小刀挑掉一截棉芯,蜡烛的光晕又变得顺溜了。肖妇人看她这样做,从从容容从未把手烧着,看她身材单薄,做这一切眼疾手快,火光炎炎下映出一片红晕。烧剩的红蜡烛头歪塌着身子,被池青隐妥妥地拾掇起来。它们也可能不会被扔掉,收集了再溶化掉它们,把蜡油浇模盒做成了蜡花。而那些被雕镂成如梅花,梨花,桃花样式的漂亮烛枝还剩一些,池青隐从中拿起了一枝新烛,点着了火。
肖妇人在等火烛亮堂起来后,就询问禅房在何处?池青隐于是告知偏殿之外向山面泽的便是,交由她带路便好。
东厢倚着一片树林,有几间干净的禅房,外面的肃杀寒意能让人感到风的舞步在推进着时节。
这使她的步履像云彩一样轻飘。只有一种沉静的风度,那样熟悉。肖妇人瞥过白玉兰树掩映的窗棂,那里有她的相公觥筹交错的身影。她被池青隐引领着前路,用脚踩过墙根。
她明显地在触踫藤萝指间的温度中感受到了清阳宫有一种无可名状的深度,在尽管松弛的气度却无法穿透的力度中抗衡着,以此维持着平衡。
池青隐打开了其中的一间禅房,布置忒别致,她看出肖妇人的窘迫,才急忙忙打开铜锁。这间禅房原来是柴房改建的。在上年水浸之后,才打扫干净。这里的老妪并不独理庶务,是由清阳宫兼派的,她也是提前两三日过来帮忙的,此次中秋佳宴,由凌师尊主持,两位柳姓尊师才得以休息。
推门一看,大幅靛蓝晕染布作悬挂中梁。那画上有不冻的水流,蓝色的波纹,纺织的股线。而变细的是流沙一般的时间线。
她们的眼神都一致关注起来。
那流沙细线,不是丝,是棕吧?
细如女人的皮肤,细如女人的发丝,细如精细的面条,那的确是她们在记忆或人生思考中所能拥有的最好的礼物。
细如娥眉,仿佛粗中有细,心细如尘,仿佛这个小别相聚胜新婚的奇特之夜。
池青隐踱出房间到膳房拿了几盘果食来,团团圆圆的糯米汤圆,各色糕点。
而对于肖妇人而言,她此时只关心她那此时按捺不去的怒火该如何平复。池青隐还不知道,他们夫妇间闹的别扭。这该留下该走开,还需讨教吗?
见她默默无语,便在旁做些茶道,也不出声。
沥沥茶汤,青黄腾腾,好不可口。如此便见她暗自垂泪。揾起帕子,难掩清丽妆发。除了一个小布挽包,身无长物,一个小牛面束在一旁。池青隐旋大了油芯火苗,这盏宫制灯碧莹莹真好看。
她只能若无其事问了一句,“娘儿可是伤心了,可有其他需要?我可代劳的?“
肖妇人推说无事不打紧,她一个女儿家难能感同身受,不如让她回去赴命便罢,家事何必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