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老朽有生之年，能目睹两位江湖奇才的比试！真是死而无憾啊！”身体佝偻头发银白的老秀才继小少年后又添了一把火。

　　众人已经蠢蠢欲动，哈哈，这两位名公子今天是插翅难逃了，一定得（dei)要得（de）些信物，为自家的府邸立招牌。

　　霜与雪有点怀疑台下这些人是不是对方买的托儿了。

　　不过嘛——显然两个人想多了，他们不知道自己在江湖上的名气，可是可以跟火狐大侠相提并论的。

　　殷暮雪与月怜霜两人均不喜麻烦张扬，选择了离得最近的屏风。思考可能考的题目。

　　两位臂缠丝带的少女对视一眼，莞尔一笑。从篮中撒出一把彩色粉末。

　　屏风上逐渐显露出色彩，慢慢展现出两幅栩栩如生的画作！

　　“嚯！”台下呼声阵阵。饶是月怜霜与殷暮雪这样的奇才，都不禁为气氛所感染，鼓起掌来。

　　虽是江湖把戏，这次大会却巧妙应用进来，雅而不俗，别具一格。可见得诗会幕后主人心思玲珑、巧致。

　　“此次诗会每两人开展三局，先胜出两局者获胜。”月胧善才娉婷身段出现在阁楼之上。袖口轻纱随风飘荡，摇曳生姿。声音舒缓，告知比赛规格。

　　“月胧舞师。”台下众男疯狂大喊。月胧见惯，挥手回应，同时示意安静。

　　“现在，两位公子需要用情思来描述屏风上的画作，以二十步时间，写出一首佳作便可。”

　　“再由众人投珠，珠多者为胜。进入下一轮的比试。”

　　两名少女同时缓步抬脚，“一步。”众人随着附和。

　　一些人微微皱眉，看月怜霜面前屏风上的花，是槐花。这槐花接近民俗，只是不好构思。

　　“两步。”

　　月怜霜提笔，对着一旁仍在沉思的殷暮雪轻笑“陌竹公子，承让了。”走上前提字。

　　咏槐

　　淡如雅，几拂下？

　　弗牡丹，弗桂花。

　　却散纯净之风，招蝶引舞。

　　其貌不扬，却不移神采。

　　犹白衣翩翩仙入人间，

　　所谓，纯洁，美哉！

　　秀挺的字在花的一旁，显得格外对称。字骨洒脱，恰似其人。

　　“十六步。”

　　月怜霜也比较想笑，这幅画，是仿照自己的另一个身份，鄢雪，画出的。

　　都知道，人总会无聊嘛。自己无事画画，打发时间，没想到时间一久，画出了名堂，传出了名气。

　　当初这幅画，卖出了千金。没料到，在这里，遇到了仿作。

　　观众甲：“你看这丹青公子的词，大家风范，与鄢雪姑娘的画，如一体。果真不负才子之名。”

　　观众乙：“你知道什么，说不定，丹青公子也是个俗人，是为了得到江湖至宝魔冰紫箫。”

　　霜丝毫没有影响。要说这箫，的确是好物，不过这么贬低自己，至于么？

　　观众甲：“诶，你这人，吃不到葡萄还说葡萄酸！滚出去。”

　　“对，莫要污浊了我们的丹青公子！这里不欢迎你，出去！”

　　“对，滚出去！”“滚出去！”

　　于是，在一群丹青公子的忠实追随者威压下，贬低月怜霜的男子灰溜溜地逃离现场。

　　不同于月怜霜那边的火爆，这一边的观众耐心等候。殷暮雪虽起笔慢，但却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十九步。”陌竹的铁杆粉丝松口气，好在陌竹公子提前完成了。

　　殷暮雪的字便比较刚劲了，遒劲有力而不古板。

　　道荷

　　采香独采莲，

　　亭直而不染。

　　孤艇赛洲去，

　　静看玉皓腕。

　　味柔沁浸散，

　　阳开荷烂漫。

　　“陌竹公子好才华！真是好一个采香独采莲，阳开荷烂漫！在下佩服。”月怜霜一旁观看其字，有所思，并不明指。双手抱拳，由衷赞叹。这陌竹也是个风流浪荡的才子。

　　“哪里哪里，丹青兄的却散纯净之风才属妙笔。”

　　“陌竹兄客气了。”

　　两人拱手推辞。

　　“两位公子的诗词各有千秋，无需推辞。”月胧提着花篮，从阁楼上楼梯徐徐转下。

　　两名臂丝少女迎上去，接过花篮，拿出两个碟子般大小的玉碗。

　　碗壁是刚刚凝结不久的绢花小楷，写着陌竹，丹青几字，想必是月胧亲笔提字，倒也是个才女。如此才女，在如月做一名小小的教习舞师，也是屈才。月怜霜眼中有些遗憾。

　　许是注意到了月怜霜眼中未知的同情，月胧扭头，有些冷漠。她月胧，向来不稀罕别人的怜悯。

　　“下面就请诸位看官从那边台下侍从那里取珠，投到两个碗中，不得多拿，不得重投。”月胧纤纤玉指指向看台一边。

　　“喂，你选谁的？”“咿～你这人，不许偷看。”看客纷扰着投珠，各自选择。

　　两名少女监督着珠子投选情况，等到全部人结束后，数着珠子个数，压下讶然。

　　凑到月胧耳边告诉结果。月胧点头，“下一局，开始。”

　　像往年一样的规矩，最后告知结果，免得耽扰参赛人群的心情。

　　敲锣开始，这次，几名仆人搬上两个古琴。

　　众人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这又是哪一出啊，好好的诗会，竟然变成了琴会？

　　两名臂丝少女入座，跪在蒲团上。

　　“诸位莫急。这一局，比的是听琴。琴，雅也，古有高山流水觅知音，松月燃香，鸣玉三日绕梁而不绝，神思湍湍。今日，用乐声酌诗，想来也是别有一番风味。此局要求两位女娥曲毕，诗成。”

　　如果用饭菜比喻诗会，那第一局无疑只是饭前小菜，一般会些诗词的人都可以勉强应付过去；但是这局，就是硬菜了，比的是才气与实力！

　　第一局主要是气氛，那这一局比的是应变能力与听乐能力了吧？月怜霜、殷暮雪心下清明，不在话下。

　　“这次，由鄙人开始。”殷暮雪凤眼带笑，挥洒一片温儒余情，乱人心神。

　　一名少女开始弹琴，手指勾动。琴声温婉，像静月影下一支独开寒梅，淡然孤寂，不俗清高。

　　抓到琴声的殷暮雪，回头向月怜霜璀璨笑意。这丹青公子身上那股高傲气质，不正是寒梅。当下大笔一挥，思如泉涌，笔走龙蛇。

　　谁料，曲声急转，曲意急变，殷暮雪顿时拉过另外一张宣纸，点过墨汁，反应速度堪称一流。

　　琴声悠悠，忧郁之余，趋于勾勒一种隐愁，渐渐压抑低沉，一股悲凉贯彻。根本不同于开始的隐月寒梅，更似一位女子的低泣，感慨其不尽愁思，其悲惨遭遇！

　　月怜霜看着陌竹，似笑非笑，这题目是以女子自述弹起的愁曲，若是对女子还好些，但是对于这个男儿，是有些刁钻了。

　　殷暮雪掩饰住慌乱，本以为一个小小诗词会，却不料其中真有才学，这曲子曲意新颖，还不显得杂乱，只怪自己过于求成，乱了本意。果断废弃之前所写，谨慎了多。

　　一阵笔转，笔停曲毕。

　　半米长的宣纸挂上木架。说是诗会，现在演变成词会。

　　女愁一

　　神采依旧，只是现弱柳。纤云巧扶冠，月亦遮颜羞。

　　沉夜虚掩映，仙娥不抬首，浮鱼恍见美人愁，常情风悠悠。

　　君恐临高台，妾亦断长流。峥琴风台冷，鼓瑟亭台旧。

　　二

　　风暖阳淡，兰花指香。斑竹泪点点，妾泪涕尽流。望深川山处，寻君蓬仙洲。

　　三

　　汝凋花，往失残阳，落失彼。漠远无春气，蛮地芦荡秋。节志夫难求，心绪凭谁究？

　　四

　　冷雪寒昭，断桥彼岸无尘水，一毡暖意送轮濯。万里城折霜撼野，飘洁乘思忆东风。

　　一个男子，能以女子角度，理解这番也不错了，而且加入一些民谣唱和，也是机智。月怜霜看着殷暮雪，眼中充满笑意。

　　不过，殷暮雪结束后马上是霜做准备了。霜倒不在意，不紧不慢。

　　月怜霜静看另一位少女手势，向台下微微颔首。

　　琴声刚起。

　　起势绵延，霜快速做出评价，由于陌竹的教训，倒不急于抬笔，

　　绵延悠长，有浣女浣纱之感。微微歪头思索。

　　渔歌泛舟，花随流水。月怜霜听到此，对下面的曲调有了定论。于是毛笔轻点笔墨，提笔。

　　梦笔词

　　昨夜涓涓细流，点随卷卷柔风。梨花洒酒，玉笛飘秀。不尽思忸。

　　青枝折透，雀跃风柳。露浓拂却尘垢，晨起惊鹭鱼钩。

　　凭茶恁酒花鲢头，坠影丝丝，竹斜影瘦，堪赏锦绣。

　　几重花神，羞临照水，暗洗香荚，荆钗别云，盘丝扣。

　　浣衣飘丝，提篮回首，剪清眸。

　　二

　　轻舟开路，橹摇渔歌，芦荡鸥飞多重楼。不觉舷苔尽旧，篓深蟹脚紧扣。

　　三

　　青山雄厚，老叟唱和牵牛。蹄铃没，声悠悠。

　　四

　　明是春夏，朱雀痴缠。谁家憨兽，趁泼投青豆，跳起四点梅花？乱了棋茶。

　　五

　　桃花坞里，青梅杏子。趣往来鸿宾，察曲水流觞。登酌饮酒，宁无金银楼。

　　诗作同样被悬挂起来，两人才气各有所长，不分高下。

　　“两位公子的才气果不虚传，饶是胧月，也没有如此通彻感受。”月胧一介女师，生性凉薄。开始以为是两个略有名气的奶油小生，此时却不免对二人改变看法，心生愧责。

　　“善才客气了。”二人异口同声，进而又对视一笑。

　　“如此，请诸位看官再次投珠。”一阵喧嚷赞叹，众人抉择不定，等待良久才完毕。

　　此时，楼上走下一位少女，看了看月怜霜与殷暮雪，对月胧耳语。

　　月胧敛起睫毛，点点头，走到台前。

　　“今日的诗会真是精彩有余，但是有诗为乐何其单调，不如喝酒吃菜来以诗会友！”月胧姿态落落大方，婉转下达诗会主人的指令。

　　“好！”“好！”多人举手赞成，欢呼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