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又复看了青梧一眼,打了个哈欠,不耐烦地说了句:“跟我走吧。”
青梧装作中了符咒,听话地随他进了一个密道。密道中传来一股微微的酸臭和血腥味,越往里走味道越重。
走至深处,摇曳的烛火中,映入眼帘的是石墙上挂着的大大小小近二十个牢笼,牢笼里关着男子,皆是面无表情,大多已是傀儡之身,剩余那些也和赫连英一样,半人半鬼,呐呐地喊着:“救命……救命……”
“吵死了!”老道士一边把一个空的牢笼拉了下来,一边自言自语,“上回跑了个练家子,这回来了瘦弱书生……”
当他正想招呼身后的人进笼子时,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笑:“这一来一回,你可觉得亏了?”
老道士猛然转过身来一看,那个原本目光呆滞的紫衣书生,如今双目一片清明,正含笑看着他。
他眸色一沉,当下明白过来:“哼,有出息了,那蠢货居然摆了贫道一道。”他退了一步,做出防备的姿态。
青梧神色自若地抬眸环视了四周一圈,揶揄道:“此处仆者二十有余,不贫嘛,你这假道士谦虚太过。”
“你是谁?”老道士怒喝。
“听闻泌阳城里有男子无端失踪,特来查访,原来都在此处。泌阳城附近乃忘忧上神修炼之处,你也敢在此生事,不知是谁借给你的胆子?”
青梧出外绝不轻易泄露自己的名号,当然不会乖乖告诉老道士。她用法力看过老道士,是个凡人,有那么些道行,但凡间的道士还没有能力变幻出那么大的一座道观,定是有人帮他。
老道士迷起眼,目露凶光:“怎么,你还想多管闲事?”
青梧变出折扇,拂去熏人的酸臭味。折扇所用的纸和竹片都被玉梨用香料浸过,扇风时会带着一股沁人的香气,百年不散。
“不是我说你,把他们做成傀儡,却不给他们打理得干净些。”她又指着一个衣衫破败,满身污渍的傀儡,“好歹算是你的手下,怎么不把门面弄得干净些。难不成是要让他们衬托于你?”
“你到底想如何?”老道士已然急不可待。
“当然是替天行道。”青梧也不与他绕圈子了。
老道士看书生年轻,自诩自己打得过,便冷笑一声:“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双手一动,那些悬挂着的牢笼纷纷掉了下来,笼门打开,他一声命下,“给我杀了这紫衣服的。”
那些傀儡得了命令,从笼子出来,直直向青梧奔来。有些上了年头的傀儡指甲脏得不行,青梧看得闹心,还未等他们近身,她便一个转身,折扇过处,傀儡们悉数倒地,身上像被压了千斤巨石一般,嘴里“呜呜啊啊”却怎么也起不来。
老道士见状,暗叫不好,一个闪身便离开了洞穴。一边逃一边从怀里掏出一纸符咒,默念口诀,然后往身后一丢。
“砰!”
一声巨响,洞穴的入口被炸得乱石坠地、浓烟漫漫。出了道观的老道士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命还在,东山再起不在话下。虽说可惜了点,但那人不会不管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找那条黑蛇算账!
许是夜风太重,当他行于林间之时,竟不曾发现脚下的异样。
方圆一里的地面,无数的落叶微微颤动,然后慢慢飘起,凝成四股长绳,如游龙一般,向老道士直追而去。
老道士也发现了,急急逃走,却还是被叶龙追上,叶龙似乎与他戏耍一般,一会儿卷起他的身子,叫他摔个狗啃泥,怀里的符咒掉了一地。一会儿缚住他的手,拉着他飞于树间,叶龙撞上粗壮的树干,会自己分做两股,绕过树后再凝成一股,可这道士没办法叫自己也分做两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硬杠上了一棵又一棵百年大树。
“砰!”
“啊……”
“砰!”
“啊……”
林子里响起了一阵又一阵凄厉的惨叫声,直到老道士遍体鳞伤,再也叫不出声来,叶龙才慢慢停了下来。其余追着来的三条叶龙分别缚在老道士的手肘和膝盖上。
此时的老道士就像一只垂头丧气的蛤蟆,任人宰割,离了符咒的帮忙,整个气势弱了好些。
青梧飞身至他面前,轻摇折扇,端的是一副气定神闲。
老道士睁着红肿的眼睛望着她,喘着弱气道:“有本事就直接了当杀了我,这般戏弄算什么好汉。”
“我不过是想让你尝试一下做傀儡的感觉,心虽斥阻,但身不为心所动,只能任由他人摆布。老道士,此可快活?”话毕,她收起扇子,往上一提,其中一股叶龙把老道士的右手也往上一提,痛感直逼老道士的心脏。
“说吧,教给你傀儡禁术的是谁?”
老道士心中虽有惧意,嘴风却严得紧,无论青梧怎么逼问,他都是顾左而言他,始终不肯就范。
云岚也押着黑蛇妖过来了,“这女妖精居然想跑!如何了?可问出幕后之人?”
“这道士嘴硬得很。我想我们也不需要知道了,直接处置了吧,这还省事些。夜深露重,我们该回去了。”青梧回道。
那老道士心狠,一遇到危险竟连老巢也不要了。道观随着老道士的离开塌掉,那些傀儡都埋在了岩块之下,道观所在之处又变回了沼泽。
老道士原想着闭口不说,眼前的人应该不敢对自己下杀手,可这神秘书生的帮手一来,他却不打算盘问了。处置?如何处置?老道士心中不由得打起鼓来。
“小子,有本事放了贫道,我与你打一场。”他打算用激将法趁机脱身。
云岚却笑了,“这老道瘦如豺狼,竟也想与我们相拼。殊不知与我们而言,取他性命不过须臾之事。”
“无需与他多言,我们先回去。”
云岚应声,二人正想打道回府之际,却听林中响起一阵阴冷的笑声。阴风袭来,妖气大盛,林子里透着一股压迫之气。
老道士连忙拼尽余力大喊:“师父,救命!”
那阴笑声忽地呵斥:“蠢货。”
老道士吓得缩了缩脖子。
青梧转向云岚微微一笑:“看来,幕后之人来了。”
“唰”,折扇过处,黑蛇妖和老道士都晕了过去。折扇利落收回,青梧走近云岚,将她护住。
“你若想救此二人,就尽快现身来战。若他们已于你无用,笑完便速速离去吧。薄日将起,没功夫与你周旋。”青梧对着虚空说道,声音不大,但灵力过处,林子处处听得清楚。
云岚原是心中微惊,她久居仙山,即便游离人间,也有婆婆和青梧护着,哪里见识过大妖怪。不过,听见青梧这一番说辞,她还是不由得噗嗤笑出声来,心中安宁了些。
六月半站在枝头之上,环顾四周,随后碧绿的眸子一直盯着东北角,发出呜呜的低吼。
狂笑声又起:“哈哈哈,小姑娘,你不问问我是谁。”
“不问。”
被青梧一噎,那说话声顿了一会,又复大笑,“有趣,有趣!”
“你半夜不睡,莫不是想让我们听你这般聒噪笑声,实在无趣得很。”说话间,她施法让叶龙将老道士和黑蛇妖团团缚住。
成千上万的叶子围住那二人,形成球状。两个球越来越小,球中人也越来越小,多余的叶子簌簌掉回地上,很快就变得如铜铃一般大小。一段丝萝从青梧袖中飞出,卷住那两个叶球,又缩回袖中。
这是她新练的法术,正巧拿这两位练手。
“洛笙星罗之女,半神半妖之身,本事着实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