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秋狩。
北郊枫树红叶连天,漫天红枫中,锣鼓声声。
一队队鲜衣怒马的年轻子弟端坐马上,手持利弓,蓄势待发。
“嗖-----”
皇帝遥遥站在看台上,射出了第一箭。
猎场外顿时马儿嘶叫声不绝,众上流子弟纷纷催马而动,呼啸而去。
“怎么,三弟不去吗?”二皇子楚绝笑道。
二皇子楚绝,年长楚夙一岁,常年体弱多病,其生母董妃生下他便血崩而亡,又因为他一心向佛,从不过问朝事,自小便如楚夙般低调不出,因此皇帝并未对他有太多关注,所以几乎没人把他这个皇子与夺位扯上边,这么多年,楚绝也是皇室中少有的清心寡欲之人,从头到尾,干干净净,不沾一丝血腥。
楚夙听他发问,转眸淡淡道:“殿下还是应该去关心一下太子殿下,毕竟一母同胞,何故来关心夙?”
楚绝脸色不变,依旧温和道:“大哥那件事,父皇已查清,不过是朝中贪吏污蔑,现已无事,听说昨日父皇已把大哥禁足取消了,今日他也会参加,三弟,你可别推让,大哥已经连年在秋狩中夺魁了。”
楚夙随手取了把弓,并不理会他,反而转身对黎夕岚道:“挑好了?”
黎夕岚今日一身利落的劲衣,正在挑马棚中的马,闻言转眸一笑:“好了,走吧!”
她牵出一匹浑身雪白的马,那一身的白毛雪白无一丝杂毛,在日光下如雪练一般夺目。
楚夙淡淡瞥了一眼那马,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上去牵出一匹枣红马,那枣红马打了个响鼻,两只微微凸出来的眼睛极其有神地看着前面的猎场,似乎已经迫不及待便要奔进去撒欢了。
“好马,”楚绝缓缓走过来,点头道,“这位,便是三皇子妃了吧?果真如传闻中一般姿容绝艳,可在楚绝看来,王妃这马,是匹名驹不假,但性子烈,恐不易驾驭。”
黎夕岚见走过来的男子面容温和,一身青衣,令人如沐春风,但却是极其陌生,不由道:“楚绝?敢问您是-----”
楚绝听她这么说也并没生气,只是温和地笑道:“三皇子妃不认得我也属正常,毕竟二皇子的名号,在京中也没什么名气。”
他语带自嘲,黎夕岚却微有些尴尬,只好呵呵笑道:“失礼了,二殿下要同去吗?正巧我们人少,可一同......”
楚绝刚要回答,却被楚夙抢先冷冷道:“不必,狩猎已经开始,你到底还去不去?”话刚说完他便翻身上马,冷冷看着那一对似乎相谈甚欢的男女,面上无甚表情,但一双冷眸似乎更冷了一点。
黎夕岚见他神色不渝也只好随即上马,对楚绝挥了挥手,二人骑着快马,驰进猎场。
楚绝立在原地,凝望着那对远去的男女,唇角缓缓一勾,竟极其动人,宛若无害的小兽。
“楚夙!你慢点!”黎夕岚骑着马,向前喊道。
楚夙一拉缰绳,放缓了速度,等黎夕岚赶上。
黎夕岚好不容易追上来,喘了口气抱怨道:“这什么马啊,刚刚差点把我摔下来,脾气这么臭......”
楚夙听着他的唠叨,神色依旧,一双眸子盯着不远处,缓缓拉起了弓。
“嗖-----”一阵箭头划破气流之声,那箭瞬间没入草丛中。
“哎?你射到啦?”黎夕岚好奇,上前去看,却见一只灰色兔子正蜷缩在草丛里,右腿还插着一枚羽箭,正汩汩流血不止。
“可以嘛楚夙,刚开始就射到一只哎。”黎夕岚小心翼翼地将兔子放到马背上的一个布袋里,笑道。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便开始直呼楚夙名讳,楚夙对此也无可无不可,黎夕岚也便这么喊开了。
楚夙并没说话,淡淡环视了一圈附近后,又催马向猎场深处行去,黎夕岚也忙跟上,在他身后喋喋不休:“哎,楚夙,我怎么之前没发现你马上功夫这么好,竟然骑得比我当年还快,你是不是报病在家其实就是在偷闲学骑马?嗯?好吧,你不说,我说。我告诉你,这种事我最熟了,我爹只道我是染了风寒在休息,其实我那时早就翻墙出去玩了,不是吹,我当年上树掏鸟蛋、骑马射箭还有斗酒,都不在话下,还有......”
黎夕岚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丝毫忘了自己当初中秋醉酒的黑历史,半天连一个野物都没打到,楚夙也不戳破,只是闷声不响地自顾自狩猎。
“楚夙,你不会真的从小就生病吧?哎,那也太可惜了,你错过了多少好东西!”黎夕岚感叹道,“人生在世,不吃不喝不玩不乐那简直就是枉来世上一遭啊!你这样天天多没意思,活生生的人都教你给憋死了。”
楚夙不说话,也不知在没在听,只一路找着野物,不知不觉二人已到了猎场深处,此时凉风阵阵,一地的红枫被风吹起,耳畔尽是树叶被卷起的“哗哗”声。
黎夕岚终于停止了说话,因为这风吹得她有些冷,她紧了紧披风,紧随着楚夙继续驱马而行。
二人一前一后地骑马而行,半晌无话,此时天色突然暗了下来,冷风骤起,四周一片呼呼风声。
黎夕岚心里没底,不由得道:“楚夙......你......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有点怪怪的......”
楚夙握紧了手里的弓,眼中闪过一丝肃杀之意。
“嗷呜-----”蓦地,冷风中传来一声长啸,叫声长而凄然,仿佛这片林子里,正有一双阴森的眼睛在冷冷注视着闯入者,伺机把他撕碎,来祭奠这片阴森之地。
树叶轻响,昏暗的林子里,无声无息现出一只庞然大物。
楚夙皱了皱眉,目中掠过一丝了然与冰冷。
那缓缓靠近的东西,渐渐现出了它的面目。
是一只浑身黝黑、足有半人高的野狼,一双狼独有的阴森眼眸闪着阴绿的光泽,更让人觉得脊背发凉的是,那狼不仅身形高大,前肢健壮有力,且浑身鲜血,戾气十足,似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喋血恶魔。
“天......”黎夕岚目瞪口呆,“是、是狼王......”
楚夙反应也是极快,立刻抽出身后的羽箭,搭上弓,将箭头对准那只狼,一双冰冷的眸子更是冷到极致,居高临下地看着它龇着牙,一步一步靠近。
“嗖-----”羽箭突然呼啸而出,在暗中如一道白虹,直奔那头狼!
“嗷!”那狼狂躁了起来,见羽箭直射而来,身形敏捷地跃至一边,躲过了这快如闪电的白虹,随即压低身子,猛扑向一边的黎夕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