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闪烁,炎尊扶额坐在桌前,一缕清风从脸旁吹过,吹起一丝长发。炎尊并未抬头四处查看,冷声说道:“是谁!”
从黑暗中现出一丝黑影,逐渐靠近案桌。烛光照耀下,身前站着的人一席黑色长衣,宽大的斗篷遮着上半张脸,一缕长发随风浮起。
炎尊站起身,根本不用看清对面所站之人的脸庞,单凭那纯白的神力,就断定了是谁。
“三百年了,时间真是飞快啊。”
黑衣人缓缓开口:“炎尊可还记得我们的约定?”
“当然记得,从未有一晚敢轻易睡去,生怕第二天早起会忘记了那晚的事。只是先生可是之前与我炽界部下对峙之人?”
“是我,我当然也有自己的计划,你不必多问。”
炎尊紧盯着身前的黑衣人,三百年不见,依然是如此沉稳,丝毫不给人有半分斡旋的机会。
“只是三百年前,先生并未告知本尊你的姓名以及出身之处,如今先生想带走我的女儿,我也总得知道她今后要去向何处吧。”
黑衣人褪去头上的帽子,漏出如月光般皎洁的面庞。
“在下千叶,除此之外,恕在下不能告知。”
炎尊看着他熟悉的面容,三百年间做梦都会想到此时情景,身前之人会带着花青来跟自己交换花妍,可此时却并未见到青儿。
“三百年间,不知小女在先生那里可有惹是生非,如今她为何未随先生一同到来?”
千叶嘴角上扬,笑容中充满了狡黠,一时让炎尊觉得身前之人奸诈无比,竟有些后悔当年的决定。
“阿青她很好,我用神力将她神识封存,并无一人知晓她的身份,我随时可以将她带来归还给炎尊。只是,我想炎尊还没有准备好吧。”
“你不必闪烁其词,尽管吩咐,还要老夫做何事情。”
此时千叶眼中闪出一丝凌厉的杀气,这老头的态度较之三百年前,跪地乞求救他妻儿之时,简直是翻转了一百八十度。炎尊站于千叶身前,目光坚定,并未对刚才的杀气有丝毫动摇。千叶无奈地摇头轻笑,他早料到会有今日,所以带走阿青。此时倒也是不必有丝毫慌乱,静下心来与他慢慢纠缠便可。
“炎尊可还记得,我救你妻女之时所说的话?”
“自是记得,先生不必一再追问。”
千叶听到其话,凶相毕露,冷眼问道:“那为何花妍今时却身负婚约?”
炎尊一时被问得语塞,长吸一口气,倒坐在椅上。他伸出手,指示千叶坐下。
“先生且坐,其中缘由复杂混乱,且听我慢慢细说如何?”
千叶将手摆在后面,侧身对着炎尊,“不必了,我等小人物在炎尊面前,何谈平起平坐。”
“先生,我虽有百般悔恨,但也并非背信弃义的小人。花妍的婚约实在是迫不得已,我等的苦衷也望先生能谅解几分。”
“苦衷?你也曾听你回来的部下说过吧,相信你清楚,若是此约出现差池,我不会动阿青半分,可你炽界我却是伸手便能将它覆灭。”
炎尊强作镇定,背后已经被冷汗打湿。想他堂堂炽界之主,什么场面未曾见过,当年与澄境几个妖皇对峙,也未有今时如此的压迫感。面前之人,天斗早已说过他自爆神识,灰飞烟灭。可如今不但完完整整地站在自己面前,散发的气息更是如这个世界的主宰一般,哪像身负重伤之人。
“先生不知,此婚约本就不是花妍的。当年与妖族大战,我面对澄境三个妖皇,大战七天,身疲力竭,勉强打个平手。可万没想到澄境妖族实力远超想象,我被孤身围困于盖山,此时便是漓世求拼死相救,这才有了生还之机。此人便是被先生打的筋骨尽断之人。随后,妖族被赶回澄境,为了抵谢救命之恩,当时便发下神誓,结为兄弟。许诺将来结为亲家,可当时还并未有花妍花青二女。此后花青出世,便成为了这亲约的第一人选,万不曾想花青被先生带去,缔结这亲事的便成了花妍。”
千叶听着炎尊的长篇大论,一时心烦意燥,真是后悔当初一脚没踢死这个漓世求。
“这便是炎尊的家事了,由炎尊自己来处理吧,今日阿青未到,我便再给炎尊些时日,下次见面,还请炎尊让我带走花妍。”
千叶说完,微微鞠躬,消失于昏暗的烛光之前。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亮,炎尊一夜间就坐在书房的案桌前,闭上眼睛便是艰难的抉择。如今形势,便是必要愧对于一方,最好的打算便是换回青儿,代替花妍嫁给漓炎,可漓家若是不肯,岂不是又是一场闹剧,到时青儿作为女儿身,清白名誉也就…唉,自古便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可临近抉择,纵使想破头颅也难以决断啊。
炎尊起身走出书房,来到寝殿之前,此时花妍正与母亲坐于殿中吃早饭。炎妃见炎尊走来,忙命下人搬来一张椅子。炎尊坐下,看着一声不吭,无精打采的花妍。女儿自从回来便就是这般神态,莫不是真的对那人春心萌动。
“妍儿啊,你可还记得父亲与你说过的跟漓家那小子的亲事?”
花妍依旧自顾自地吃东西,无神地答道:“不记得。”
“这么多年了,你觉得师父对你可好?”
“师父就是师父,对待旁人也是一样的。”
“那,你离家这些时日,在外面可有什么不同的奇遇啊?”
花妍停下拿着勺子的手,一动不动地呆着,一瞬间,眼角便打转着泪水。
花灵瞪了一眼炎尊,连忙拿出手帕擦拭着花妍眼角的泪水。
“你说什么呢,女儿刚回来,在外面受了欺负,你当爹的不去给女儿出气,在这问七问八的。”
炎尊看着委屈的花妍,心中惆怅,深深叹口气,可这事关系到花妍今后终生,丝毫不得马虎。
“妍儿莫哭,都是爹爹不好,可你对漓炎那人可有半分意愿?”
花灵听到,怒声说道:“让你别说了,你还说这些干嘛,大早上的,孩子本来吃得好好的,你一来就搅和,从来不办一件正经事。”说着泪水便打湿了眼睛,红着眼睛瞪着炎尊。
炎尊料到花灵定然是想到了青儿,便低下头,不再多嘴。看着母女二人皆是苦大情深的样子,心中更是烦闷,在外他是堂堂的炽界之主,可在家里,这一家之主真是不好当啊。
此时花妍开口,“爹爹是想让我嫁给漓炎吗?”
炎尊听到花妍说话,又看了一眼花灵恶狠狠的目光,低下头,一声不吭。
“我与漓炎同为师父弟子,一直把他当作师兄一般,并未有其他打算,可若是为了实现爹爹与师父的指婚誓言,女儿愿意嫁给漓炎。”此时花妍,不知为何会感觉心灰意冷,之前那人在她心中仿佛是施下了咒语一般,每每想到他都会心中剧痛。如今他已经死了,自己本该了无牵挂,嫁于谁人都是一样,可嘴上这样说,心中却是如万箭穿心一般。
花灵连忙擦着花妍脸上的泪水,看着女儿如此深受委屈的模样,自己脸上也是泪水横流。
炎尊看着母女二人接连的擦着泪水,一时也是眼前模糊。他对待炽界众人尚且是爱如子女,那又怎能让自己亲生女儿饱受委屈。
炎尊轻哼一声,眼神已无方才的优柔寡断。他狠狠地拍着桌子,站起身来,花灵母女皆是吃了一惊,呆呆地望着站于面前的炎尊。
“也罢,我堂堂七尺男儿,岂可为这等小事忧愁苦恼。我身为炽界之主,三界至尊,为了女儿,又有何事做不得。”
说完,甩起衣袖,扬长而去。
花灵着实吃了一惊,眼中闪烁着光芒,不过她倒是始终坚信此生并未将自己错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