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这日天朗气清,正是游泳的好日子。
西海是拂涟管理的水域,这儿海水清澈,身体浸泡在里边舒适极了,他在海里遨游,一时从水里跃出,一时又沉入海底,银色的鳞片在阳光的沐浴上闪闪发亮。
游着游着,他就被一道耀眼的光吸引住。
那光芒,比太阳更甚,他完全移不开眼。
拂涟朝那光芒游近了些,但怕被发现,只露出一双龙眼和两只龙角,其他部分全沉浸在海里。
因为好奇,他那两只龙角轻微的耸动了一下。待那光芒渐退,他看到了一只黑色的鸟,羽毛丰满有光泽,拂涟在它身上,看到了一种宣示,宣示着它是神圣的,是不可侵犯的。
它在礁石上似乎也在享受着阳光,还时不时的捋一捋自己的羽翼。
拂涟看得出来,此鸟并非一般鸟,是神鸟,至于是什么品种的,他也不清楚。
就在这时,那只礁石上的黑色神鸟,缓缓化成了人。
拂涟瞪大了龙眼。
女子的形象赫然出现在眼前,虽然是一身无甚装饰的黑色衣裳,却也无法掩盖住她的风华。
她的长相,是一种孤傲的冷艳,这种冷艳一点也不含蓄,她是张扬的,是无法忽视的艳丽。
天界不缺乏美女,但在这种程度的,可以说是没有。
他不由看呆。
之后,他才知道,西海礁石上的那名女子,是住在太阳上以冷漠孤傲著称的神鸟金乌。
九重天上,瑶池边,琼树下站立着一男一女,他们隔得很开,看得出来不是一对仙侣。
女的一身火红衣裙,男的则一袭翩翩白衣,正是拂涟和金乌两人。
衣着颜色映射主人的性格,正如他俩,一个性子刚烈,一个性子柔和。
拂涟神色似有些犹豫,在这静默的空气里,他多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先打破了寂静:“你......真的要去吗?”
金乌看着瑶池,不看他,稍微有点沉哑的声音没什么情绪:“自然。”
简短的二字,截断了续话的机会,这下,拂涟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一路顺风?还是保重?
可他想说的不是这些。
两人就着这气氛僵持了良久,金乌终是叹了口气,语气稍微有些无奈:“二殿下,你又是何必呢。”她默了默,又说,“你和我,万万无可能。”
拂涟不服气,说:“为什么?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说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二殿下,你不要再花费那些无谓的心机的了,我对你,没有任何感情,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她决绝,心里已有些对他的厌烦。
存活了多少年?久的她这个老人家都记不清了。感情对她而言,有何用处,有何感觉,她一点也不向往,完全不想去知道。
她只知道,情这一字,最为磨人。万年前,她就见证过。
似被她决绝的言语伤了心,拂涟的脸色灰败,他喃喃自语,“难道,一点......就一点,也......不可以吗?”
那年西海礁石上的惊鸿一瞥,只睄一眼,从此,他就把她印在了心上。
他誓要将她揽入自己怀中,可她却步步回避他的感情。
他知道,若无他二殿下这个身份,她不会对他再三退让,可以说,她对他是无情的。
对于拂涟的话,金乌并不作出言语,只看了他一眼,不想再跟他聊这些有关风月的话,漠然道:“你好自为之。”说完,就拂袖而去。
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想起她对自己决绝的话语,心里似被万斤重石压着,几乎压得他透不过气。
难以言说的苍凉在他心中不断蔓延。
黄泉路口大开,耀眼的光照亮了半个原本阴暗无度的冥府。
她从似火的光中走来,带着令鬼生畏的炎热,周围的小鬼惧怕这种气息,不得不纷纷逃窜。
有的小鬼胆大,逃窜时还不忘看向那来人。
那是张无与伦比的脸,有男子的英气亦有女子的冷艳,仔细观望,竟是难辨雌雄。一身红衣又如冥界绽放的曼殊沙华,张扬之余,又有种孤傲的美丽。
阎王闻得来人,慌忙去迎接,但还未走近就感到九重天上太阳真火的气息,他只能后退一步,恭敬问道:“金乌大人,您这是来?”
“天上寂寞,本座去人间玩玩。”她淡漠开口,顺便敛去身上的气息。
这个理由着实直白得让阎王怔了怔,但随即想到她的是金乌,那便挑不出这话的毛病来了,只得恭恭敬敬道:“那请大人随我来。”
不多久,前方出现了一条拱桥。
“大人,过了这奈何桥就可。”
金乌冷淡的回应:“嗯。”随后上了桥。
孟婆递给她一碗汤,她毅然决然的喝下去。一碗饮尽后,往桥的深处而去,堕入轮回。
阎王见送走了一尊大佛,舒了口气便回了自己的殿内,可哪知还有一尊更大的佛等着他。
“哎哟二殿下,您怎么翻在下的簿子啊!”生死簿被随意翻开,阎王吓了个半死,连忙去抢回来,生怕来人像之前那个死猴子一样来篡改他的簿子。
“她可是去了轮回?”来人一袭白衣翩翩,面容清逸俊朗。
确认簿子完好无损,阎王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去了啊。”说完就愣了,然后看着白衣男子,“二殿下,您问的是金乌大人?”
白衣男子点点头。
阎王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去是去了,可二殿下问这个干什么?”
“替我看看她降生在哪户人家。”
“这……”阎王犹豫,“二殿下,恕在下无能为力啊。”
“为什么?”
“金乌大人此番下凡,万事皆有因果,若您要知道了,这怕是不妥吧。”九重天上的事他虽一个掌管地府的阎王,却也知道一二,天界二殿下拂涟喜欢那只住在太阳中的金乌,苦追多少年也无果,这事任谁不知道?
此番前来,莫不是随她而去……阎王想想都觉得不妥,实在不妥。
“少废话。”拂涟一脚踹过去,“生死簿拿来。”
阎王被踹了个踉跄,死死地把生死簿抱在怀里,哭丧着脸:“不行啊二殿下,万万使不得。”
“那别怪我。”随后阎王被他一顿暴打,小鬼闻声连忙跑进来查看情况,就见脸肿的跟个猪头似的阎王。
“去去去!”阎王捂着半张脸,出声赶跑小鬼,试图挽回些颜面,小鬼也听他话,就出去了。
阎王只觉恨铁不成钢,白养这群家伙,还真走了!
身后的拂涟又踹一脚,“拿不拿来?”
阎王还手不是,不还手不是,还手吧他又是天界的大殿下,不还手呢自己又憋屈。他这个阎王,当得真是苦。
最后只能无奈应承:“祖宗别打了祖宗,我给你看就是了。”说完便把生死簿递给他。
拂涟满意地接过,随后翻找着,然而纳闷的发现——他看不懂。
“你。”拂涟抓来阎王,“给我看下她投胎在哪里。”
憋着满腔委屈,阎王照着他的话去做。
生死簿后边空白的几页出现了笔迹,其中就是关于金乌的。
拂涟问:“写的什么?”
阎王看着上边写的,如实道:“说金乌大人降生在海边的一户渔民家中。”
“哪个海边?”
“就是您管理的水域,西海。”阎王接着道:“就是……”还没说完,就被拂涟莫名其妙的话打断:“你相信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么?”
阎王愣愣的,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随后就听他又说:“我相信。”话罢,就离开了殿内。
反应过来,阎王追出殿外:“等等!”哪知已没了影。
他还想告知,簿子上写的,金乌转身为凡人的二十四岁那年会有个大劫,并且会因此而死。
“不听阎王言呐……”阎王摸了摸胡须,踏回殿内。然而不过一柱香时间,就被一个匆匆而来的小鬼告知。
“大王大王,天界的二殿下喝了孟婆汤,走了奈何桥,踏入了轮回!”
阎王惊的从椅子上摔了下来,随后想到了什么,连忙爬起来,拿起放在桌上的生死簿翻看,翻到最后,空白的纸上自动书写着行字,是关于拂涟的。
看到上边写的,阎王吐了口老血,随即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