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孟长宁洗漱下楼,捡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几样粥点,便托腮静坐。
昨日玩的太晚,她便在城中找了个客栈歇下了。
今日阳光甚好,照的城中一片亮堂,此时街道上还没有多少人,与昨晚的熙攘不同,静下来的上逾城闲适和悦。
孟长宁身上不动,一对眼珠却转个不停,从窗户看出去,再沿着街道看回来,如此几遍,整条街的铺子她都记下了。
可还是被窗户外突然出现的大脸吓了一跳,定睛一瞧,正是丹禹。往他身后看去,站着沈第卿。
丹禹嘿嘿一笑,拉着沈第卿,从客栈正门入,刚跨过门槛,就开始嚷嚷:“我说九道长,昨天都没来得及喝酒,今天得补上!”
昨天接完夜游神,已是亥时,丹禹意犹未尽,非要拉着她去喝酒,沈第卿和蒋勋连哄带骗才将他劝住,他倒勤快,一大早又找到孟长宁落脚的客栈来了。
店小二将粥菜送了上来,丹禹一屁股在孟长宁身旁坐下,拿起筷子,毫不客气:“我早上还没吃饭呢!”
沈第卿今日一身月白泛银,微笑点头:“九道长。”
孟长宁也点点头:“沈施主。”
二人便无话了。
饶是她昨日装傻,可心里却明白得很,尤其今日沈第卿还穿了身月白色的袍子来,他的心意再明显不过了。孟长宁此时有些不知如何自处。
丹禹浑然不觉二人之间的微妙,自顾道:“哎呀。我说九道长,我看你与我们年龄相仿,怎么一口一个施主!一点都不亲切!”他边吃边冲孟长宁抛了个飞眼:“大家都是朋友,以后直呼其名便可。”
孟长宁笑笑:“小侯爷如此平易近人,贫道恭敬不如从命。只是……”孟长宁侧身过去,压低了声音:“你以后也别管我叫九道长了!”
槐清观的九道长一直是个神秘的存在,人多嘴杂,孟长宁从不在人前暴露自己的身份。万一再像上次醉酒丢人现行,她可真是要一头撞死在墙上了。
丹禹立刻点点头:“嗯!好!不然到时候别人缠着你喝酒怎么办?宁小侯爷我还要排队不成?”
……
这孩子的心思果然与众不同,孟长宁不禁扶额。
沈第卿坐下,眼皮微抬:“你以后也要叫我的名字。”
孟长宁嗯了一声,心跳的厉害,慌忙低下头去,捧起筷子,看着满桌的吃食,都是有名的菜式,怎么今日就不香了呢?
一顿食不知味的早饭过后,三人刚出客栈,便瞧见蒋勋牵着几匹马等在客栈外,见了他们,心急火燎的催促道:“快点快点,人家姑娘都出门了,你们三个还磨磨蹭蹭的!”
三元节历来休沐两日,第一日礼佛,第二日踏青赏春。
四人打马出城,一路上游人如织,若说这春色撩人,相当一部分要归功于出游的小姐娘子们。
沈第卿身边向来是眼风缠绵,姑娘小姐们你推我我推你,个个又羞又喜,只敢远远瞧着。偶有胆大的过来打个招呼行个礼,便也很快离去。
蒋勋无不羡慕道:“唉,我要是有沈兄一半惹人爱,陆家大小姐也不会不理我了。”
丹禹拍拍他的肩膀:“你看,我比沈兄还可爱,她还不是不理我?”
蒋勋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你?得了吧!陆远薇她只理我们沈兄!”
二人看向沈第卿的目光中满是艳羡,沈第卿淡然道:“我是她兄长,她自然是要顾及礼数的。”
“陆远薇?是不是陆将军的妹妹?”孟长宁好奇道。
二人点头:“正是!”蒋勋还骄傲地补充道:“上逾城第一美女!”说着,便举目四下张望:“也不知今日来了没有……”
“别看了!你个见色忘友的东西!”丹禹说着,提溜着蒋勋的后领子将他推进了桃林。
桃林深处,四人成席。
丹禹咂了口杯中酒,长叹一声:“唉呀!”
蒋勋用手肘捅了捅他:“怎的?还没开始喝,你就开始耍酒疯了啊?”
只见丹禹闭目摇头,表情甚是神伤:“自从喝了九道长的酒,再喝别的酒都如清水一般,寡淡无味。”
蒋勋立刻同他辩道:“胡说!这可是我父亲珍藏的酒,怎么可能同清水一般!”
孟长宁端起酒杯嗅了嗅:“嗯,的确是好酒!”
“你看!”有了孟长宁的肯定,蒋勋得意地冲丹禹挑挑眉。
“切!”丹禹嫌弃地用手肘回捅过去:“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孟长宁了然一笑,说:“好了,你不就是想诓我一坛酒么?改日,我酿好了,送给你一坛就是!”
丹禹立即两眼发光:“真的?一言为定!你可不要骗我!”
沈第卿在一旁道:“你父亲管你管的严,你自是不便出门。等孟道长酿好了酒,我亲自去帮你取。虽说孟道长行踪神秘,想来她也赖不掉!”
“好好好!”丹禹大笑起来,双手端起杯子,冲沈第卿道:“沈兄真不愧是上逾城第一公子,够义气!我敬你一杯!”
上逾城第一公子?我看是第一假正经公子罢!
孟长宁闷闷腹诽,瞧着二人推杯换盏,越瞧越觉得沈第卿眉眼一派风流,哪里还像是正经书生!
且明明是他无赖,骗她下山,诓她美酒,竟还言说怕她耍赖,孟长宁越想越气,几大杯果酒吃下肚,又有些飘飘然了。
此时丹禹也有些醉,和蒋勋嚷着要去放风筝。由得他去。
沈第卿回头却见孟长宁抱着酒杯,直勾勾地盯着他。
面色颇为不善。
沈第卿不明所以,顿时无措:“孟,孟道长,你这是怎么了?”
孟长宁脸上两朵醺红:“你说!你是如何发现我是九道长的!”
这神情,俨然是醉了。沈第卿
勾了勾唇角:“哦?看来是我认错了,九道长只几杯果酒就醉了?”
孟长宁还未醉到不省人事,听到他话里的取笑,低下头去,默了默,再抬起头,已然拿出她最凶狠的模样来,咬牙道:“你不许说出去!”
可她一双澄澈明眸,巴掌大的一张粉白小脸,完全不让人畏惧。
气鼓鼓的样子反倒让沈第卿觉得可爱极了,忍不住嘴角上扬。
见孟长宁的簪子有些歪了,他便伸手去扶:“好,我不说出去,那你的美酒也送我一坛如何?”
“嗯?”孟长宁立刻躲开:“你又诓我?沈第卿你就是个无赖!”
“无赖?”沈第卿眨眨眼,有些委屈:“我怎的成了无赖?”
孟长宁身子摇摇晃晃,眼睛醉的睁不开:“你说帮我保守秘密,还有帮丹禹取酒,不就是为了……”
“嗯?”沈第卿眼神中有一丝期待“为了什么?”
“为了,为了……”
孟长宁哑了哑,她知道却又不敢说出口。
沈第卿见她低头不语,复又伸手将她揽入怀里,伸手替她簪花。这次孟长宁没有躲开,他怀里好舒服,脑袋一挨过去,便不想离开了。
她无法否认自己的心意,两年寂寥,沈第卿就像是一束光,穿过漫长黑夜,抵达她的身边。
可她跟沈第卿的身份云泥之别,她清楚的知道她跟沈第卿是没有结果的。
不过,放肆这么一回也好。孟长宁往他怀里拱了拱,委屈的哼哼唧唧。头顶传来沈第卿愉悦的笑声:“孟长宁,这回可是你赖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