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稀记得白砚青救我那日正撑着一把白玉竹骨的红伞,面容如玉,我辨不得他是谁,只觉得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这个人值得信耐。
白砚青的红木桌案前平摊着一张宣纸,上面俊逸刚劲的写着一句话“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我驻足片刻,却听那边悠悠传来声音“哟,不爱我的院子现在爱上我的桌案了?”白砚青以沏好茶,细细品着,我走过去刚想要给自己倒茶,却又想到白砚青从来不喜有人碰他茶具,所以作罢,只好捡了雕花木桩坐下,撑着头把玩怀中的玉佩。
如今想来,我与他相处倒是闲情雅致多一些,连我的泡茶技术都是向他学的。
“你来找我何事?”他抬眼看我,眼角带着几丝揶揄的意味。
“我还想同你好生说道说道雪羽凤鸟的事。”我摆出招牌式表情,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与白砚青相处着几百年,他的性情我还是懂的。
“好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飞出去这么多鸟,结果一根毛都没给我飘回来,看我们是老朋友,给你打个折。”他作势拿出算盘当着我的面敲打,我知他在开玩笑,拦住他“别啊,万事好商量,谈钱伤感情啊!再说,这鸟肯定回不来了。”我越说到后面底气不足,赶快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声音越低,都提到钱了,这钱我自然是不得给,赶快偷偷瞟了一眼面前人的表情,白砚青脸色黑的不成样子“你说什么?吃了?”他问,我飞快的点了点头。
当然没敢提贺昭,我怕白砚青直接提刀砍死他。
“你玩我呢吧。”说着白砚青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中茶水漾起涟漪,“大……大不了赔你几只?”我赶快低下头“赔?你知道我这几百年才养出一只这样的鸟,四界多少人求着要我都没给,全给你寄了信,你告诉我吃了?!”白砚青撸了袖子,刚刚翩翩佳公子的样子全然不见了踪影,“赔!你卖身看看赔不赔得起!”我猛地抬头一脸错愕,原来在他这里我这么不值钱的嘛。
“诶……那个。”我扯了扯白砚青的袖子,被他一把拍开,这人还挺傲娇。
“那你说,怎么样才好。”我顿了顿又加一句“除了钱。”废话,钱财这等身外物我看的比什么都重,为了一个贺昭还想叫铁公鸡拔毛?哼!门都没有!
“你不是看上那个皇帝手里的夜明珠了?我给你拿回来?”我试探着询问,白砚青私下收藏了一室的珠子,全都是世间难得的宝贝,我看了都眼馋,但他也最好这一口,看来还得拿他最爱的东西来诱他就范,“别以为一颗珠子就想妄图要我忘了我的鸟!”我扶额,男人真难哄,但刚刚他那一席话,怎么感觉怪怪的。
突然,我只觉得心头一阵急促的刺痛感袭来,眼前一黑,要不是撑着桌子,差点就倒在了地上,白砚青转头看见我一脸铁青,收敛了神色,伸了手过来一探我脉息,突的,面色越变越差,沉默良久,我已是一身冷汗。
“你最近又瞒着我干了什么好事?”我看见他一脸严肃的神情,惨白的脸上憋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来。“我一天天的都在锦渡,哪有什么好事干。”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何,自从那日施展法力救了贺昭之后,便一度身体无力,难以凝聚灵识,以为是刚到人界还未适宜,等过几日便好,哪想如今却更加严重“那你想瞒我到几时?你就作死你自己吧!”说着,白砚青扯过我的左手,以双指顺着脉搏渡灵力给我。
“我没想瞒着你,我以为只是小事。”我时在没有过多的力气再做辩解,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醒时,眼前是天青色的纱帐窗台大开,纱沿随风摆动,我下了床,地上还飘着几片海棠花瓣,那个守门的小童端着茶水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窗前的我,一脸惊喜的喊“你醒了!”我朝他颔首,身上似乎还有一些无力,只是元丹内若有若无的流窜着一股气,好了很多。
我还没反应过来,雕花木门便被人一把踹开,来人一脸怒气,正是白砚青,我刚要开口,被他一句话堵了个严严实实,“要找死回你的锦渡啊,别来我的长生阁脏了地方,到头来还要我救。”他手环胸走到我身前站定,反正我同他认识那么久,早就对他这种冷嘲热讽免疫了,抬头询问“没事了?”“没事?你在乎?当初我就对你说了到人界切记不可以使用法力,你当我开玩笑?你现在是魔!魔气反噬可不是开玩笑的!”白砚青像是要把眼珠子瞪出来,我本身不占理,只好低头任他数落。
可他只是深深的望了我一眼便没有多说。
“你的反噬越来越严重,出于对你的安全考虑,我刚刚把你的法力全部封住了。”白砚青说的淡漠,一双眼睛似有似无的在我身上乱飘,我闻言赶快凝聚灵识,哪想真的是半分法术都使不出,那我现在和凡人还有什么区别吗,我抬头指着面前的白砚青,愤愤不平“你不带这样玩的!”
“我和你说了你全当瞎话,既然如此,命都不要了,还要法力干嘛。”说着白砚青一挥手把我送出长生阁的院落,我差点在风中咬碎一嘴银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