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着信呆在堂前半响,脑中都是空白,惊觉内心苍凉如同荒野,时间过了这么久,想不到原来过去之事居然有这一出,一时将手中的信纸的变了形,但转念一想,倒是还有一个方法可以探究我的疑问,便是再用一次明光镜,去皇宫借用沈君澜看一看曾经的宋霖昌,看一眼那一把断送宋霖昌性命的究竟是不是那人的武器,穹昂。
我拉不下脸再去拜托贺昭带我悄无声息的潜入皇宫,只好去找花叶姜那只老狐狸。
我到花叶姜居住的庭院时,院前的一树桃花悄无声息的开了花,粉色的花瓣簌簌落下,我用手去接,那花瓣沾染衣带留下满手余香,花叶姜站立在漫天的花海之中,倒是背影有与他平日里不大相同的落寂,我刚想开口,却见他转过头,看向我,食指在唇间停留,做出一个嘘字。
没有片刻,他又道“阿婼,花开了。”我静静的看着他。看着这天地间的一切,往事化为齑粉,但沾染下一点半分,不论人还是妖,皆是可悲的。
“说说吧,什么事。”正当我还在思忖往事时,花叶姜回过头走向不远处的霜影亭寻着石凳坐下,我跟了上去,双手交叠在身后,一时半会儿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花叶姜,我要去一趟皇宫。”花叶姜还是眼睛里看不出波澜。一脸淡然的看着我“哦,为何?”我沉默了片刻,还是告诉了他信的事。
“当初华阳将我打入无间时我便存了疑虑,若他真是要我死,早就在燕国时便可动手,怎么会把我送入无间。”我叹了一口气,但心中始终悬挂着一块巨石落不了地。
“所以你觉得华阳是想救你?阿婼,你把神想的太好了。”花叶姜淡淡的言语,但我没办法抱着一丝侥幸,去想当时琼岛瀛洲毁灭时万万族人的悲惨遭遇,无论这件事是否与华阳有关,但他骗我下界,毁我仙骨,总是真的,我该恨他,不论杀死宋霖昌的是不是他,不论毁灭琼岛瀛洲又一心要我死的是不是他。
“我没有。我只是不想真正躲在这一切罪孽之后的那个人好过罢了,华阳固然有罪也固然该死,但他永远也只能死在我手上,这是他欠我的,也是他欠太子哥哥的。”我又想到沈君澜那张同宋霖昌生的一模一样的脸,一时脑中记忆翻滚如同潮水。
宋霖昌护我的样子,教我读书的样子,还有他幼时的样子少年的样子,还有刚被皇帝太子初登大宝的样子,历历在目,挥之不去
宋霖昌教我念诗“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我便甩了笔,一脸不乐意不耐烦,数落他“男子读书有何用,有那闲功夫,不如上战场建功立业。”我声音越来越低,眼角偷偷瞟向他,那人温润如玉,只是笑开,嘴角含笑“你啊。”他用手指轻抚我额发,风月无边,拂提杨柳醉春烟。
他说“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他说“玉儿,“参”与“商”都是天上的一颗星辰,这两颗星东西相对,一星升起,另一星即下沉,所以人生啊常常分别后就不能相见,往往就像天上的参星和商星,永不相会一样。”
他叫我“温玉….”
大厦将倾之时,夜色茫茫中,他将我护在怀里,一面带我在风雪里穿行,一面唤我“玉儿,莫怕。”
我差点叫出声,知直到在花叶姜澄清的眼眸之中,我才发现,自己居然落下了泪,可从往事至今,我已经整整五百年没有流过泪了,今日真是稀罕。
“别说了,我如今法力全无,你且帮帮我去一趟皇宫。”我擦掉眼泪,脸上却又湿又硬,僵硬的像一块石头,面前的花叶姜却扯开嗓子摆开一副打算讹我的架势。
“要去可以啊,你先把你房里的那几枚玉石借我玩会儿呗。”我瞪他一眼,那几枚玉石可是我这几百年上天下地搜刮来的奇珍啊我心爱之物,花叶姜的性子我算最清楚,这人摆明的是不会还的,作为魔界最最以财迷著称的魔,又岂会叫他从我身上捞走一点点油水去,当然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此时庭院内全然没有了方才的寂静与幽深,我朝他做了一个鬼脸,既然没得谈了,打算直接转身就走,没想到刚刚走到拱廊边,便被花叶姜叫住,我刚以为他是要妥协的那个人,却没想到他叫住我,缓缓地问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我愣住片刻,又叹一口气,未转身便答道“安好。”我走出花叶姜的院落时,周遭寂静,只有风摇曳树木的声响。
唉,我感叹今晚这事还是要搭个伴,不然我一个人还真的搞不定。算了,拉不下老子也拉,想来想去还是去了贺昭的院落寻找他。
当我到贺昭的院落寻他时,他的被褥早已叠的整齐,我乍一看整个屋子倒是比我一个女性魔物的屋子都要整洁三分,顿时,颇有一些微词,只是转脸一想,不对,这人不会走了吧,刚想要推门出去却瞥到了面前桌案的摆放着的那柄剑,这不是贺昭的随身佩剑?我点了点头,走近去瞧,剑倒是一把普通的剑,我伸手拿起它,却发现它似乎比目测的看起来小巧轻盈一些,剑身有一些绿色的铜锈,也不显得那么锋利,只是剑头做的极为细腻,像是铸剑人用尽了毕生余力一般,只是摸在手里,花俏有余。
正当我把玩着剑出神时,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放下。”我寻声望去,却见面前的贺昭下巴微微抬起,杏子形状的眼睛中间,星河灿烂的璀璨,他穿着墨色的缎子衣袍,额角冒出的汗,像是刚刚晨练回来。
我作势放下手中的剑,看见贺昭徐徐绕到我身前问道“怎么了?”我摸了摸鼻子,怎么开头?这是个问题。
我往向贺昭悻悻开口“我那有几把好剑,要不你去挑挑,有称手的你就直接拿走,我绝对不收你钱。”
没想到贺昭闻言,眼神朝我上下打量,我便知道这人又要损我,“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说吧什么事。”哼!给三分颜色就给我开染房,我在心里唾弃这种行为,但自己好歹是来求人的,不给点面子总归过不去,只好伏低做小。
“我是……是有一点点事,但贺大侠如此英明神武,英俊非凡,天下无双,智慧与美貌并存,威武与柔情同在。肯定可以做到的。”我一顿尬吹,就差眼睛鼓成那个星星状,身上霎时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好了好了,你说吧。”贺昭看向我。
“就是在去一趟皇宫。”我赶快一股脑说完。
“就这事?我看你的样子还以为你要我帮你抢金号呢。”我闻言一时哑然,但,也不是不可以。
“那你答应了?”贺昭闷闷应了我一声,掏了掏耳朵展开了一个及其不耐烦的表情,我得到了回复,又看了看贺昭的样子,便赶快推开门跑出去,边跑还边不忘说“那我今晚亥时来找你。”
我跑的快,却没见到身后贺昭的样子,他望了我背影一会儿,然后勾了勾唇角,那抹笑,却叫人如沐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