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两难
接下来的几日,浮生住回自己的寒云暮雪阁,院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罗刹树上还零星地开着几朵红艳的花朵,在这白雪皑皑的季节里格外地醒目,惹得浮生赞叹了好久,站在树下猜测这几朵花还会盛开多久。
自浮生走后,红玉一直没有断了打扫这个院子,如今浮生回来了,嫫母便又派了红玉过来侍候。
浮生与红玉见面自是开心,浮生把自己在人族的经历大大地向红玉炫耀了一番。当然,被尸胡揍得吐血的桥段她是万万不会提的,被尸胡骗了项圈的事也只是略略地提了一下,以示人间险恶,增加了自己历险的惊险色彩。
总之,红玉听后遗憾得直叹息,要浮生下次再离家出走时千万一定要带上她,浮生信誓旦旦地点点头,二人拟定了下次离家出走的路线,并煞有介事地商定好一切注意事项,仿佛一切都以就绪,只等着离家出走的机缘。
结果有一次两个人议论得兴起,根本没有注意到抽空过来看望浮生的玄武神君就站在窗外,她们俩的话全部落入了玄武神君的耳朵,气得玄武神君非得用缚仙索把浮生捆上,浮生百般起誓发愿,表明自己绝不会离开玄武神君,玄武神君才算罢休。红玉得了两个警告的眼神,自是不敢再提,此事终是告了一个段落。
浮生每日里闲得无聊,便盼着她的阿止来看她,可是近段时间玄武神君忙得不可开交,很少有时间过来看望她。
一向贪玩的浮生变得有些安静,她常常坐在窗边发呆,有时浮生就会想:思念的确是个折磨人的事,难怪仙族的人不太愿意轻易爱上一个人,就比如太子绍轩,他就是个很是潇洒的神仙,从不为情所困,自然也没有自己这样的烦恼。
唉!自古多情损梵行!浮生脑子中不知从哪里冒出一句很是有文采的话来,可细一琢磨,她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个什么深意,只是觉得这句话的调调有些合自己的心意罢了,她向来是个不肯深思的人。
夜里,浮生睡得迷迷糊糊,觉得身边有人,朦胧中睁眼见玄武神君正坐在床边端详着自己,她大喜,坐起来扑在玄武神君的怀里,叫道:“阿止。”
玄武神君按住她的嘴唇,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道:“嘘!小声点,不要让别人发现。”
“怎么了?”浮生的声音也放得小小的,睁大眼睛好奇地问。
看着她满眼的神秘,玄武神君有些哭笑不得:“若是让人发现你的闺房中深夜出现了别的男子,对你的声誉有损。”
“为什么?”浮生不明白为什么这会对自己的声誉有损。
见浮生并不能理解这一事,玄武神君突然有个担心的念头冒出来,他很严肃认真地对浮生说道:“你要记住,你的卧房除了我,任哪个男子也不能深夜进入,记得吗?”
“为什么?”浮生一头雾水。
“嗯,因为你的卧房只能允许你未来的夫君进入,这是你和你夫君的私人空间,就像阿止这个名字只有你能叫,别人都不行。”玄武神君解释得很是耐心。
“明白了。”浮生很郑重地点点头,这样重要的事,她可得记住。
见浮生很是重视这件事,玄武神君心情莫名地好,他倚在床边,轻拍着浮生哄着浮生入眠。这几日他奔波得很是疲累,魔族近期频频异动,仙族和人族屡生祸事,他与太子绍轩两人分头调查却毫无头绪,他心中实在牵挂浮生,特意抽出点时间回来陪陪她。
第二日清早,浮生醒来,已不见了玄武神君。浮生心中有点小小的失落,便要找些事做打发这长长的思念,想来想去,浮生决定为她的阿止绣一块手帕。
可是她根本不会这样本事,红玉也不会,但是红玉提出:“嫫母刺绣的手艺天下无双,可以向嫫母去学习。”
浮生想也没想立刻否定了这个提议,她还记得上次被嫫母惩罚差点丢掉小命的事情,她很是害怕那个老仙子。可是最后浮生还是硬着头皮来到嫫母那座阴沉的宫殿中,只因红玉说嫫母是玄武神君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她想,她该和阿止唯一的亲人好好地相处。
嫫母对浮生的到来有些意外,不过听浮生说要学习刺绣,倒也没提出什么异议,当下便拍板教导浮生。嫫母话很少,教得很是细心,即使对浮生三针下去有两针扎到手上的表现也没有出言训斥,只是让浮生上午过去学习,下午休息。浮生知她的好意,渐渐卸了心中的防备,不那么怕嫫母了。
几天下来,浮生的几个手指头被扎得又红又肿,可是一想到要为她的阿止绣一块手帕,他走到哪里都会带在身上,浮生心里便充满幸福,似乎扎手指这点疼痛便算不上什么了,倒惹得红玉很是心疼,每天都会给浮生抺上几遍药膏止痛。
一日玄武神君来看浮生,见浮生正坐在窗下安静地绣着一块帕子,竟是十分地吃惊,以为自己眼睛花了,看错了人,站在那里端详好半晌,发现窗前那个安静刺绣的女孩还是那个让自己一想到就满心甜蜜的浮生。
浮生正绣得起劲,完全没发现玄武神君来到了自己的身边,她一不小心把针扎到手上,猛地抖了一下手,旁边一只大手伸过来,把浮生的手指捉住含在口中为她止血。
浮生看到玄武神君,意外又开心,笑得小脸上都泛着光。
玄武神君看着浮生红肿的手指,责备道:“你既不擅长这个,干嘛为难自己,若是实在闷,便去后山走走。让红玉喊紫玉她们过来陪你玩骰子也可以。”
浮生摇摇头,她可是个有目标的人,怎能半途而废?
玄武神君见浮生如此重视这件事,便拿过浮生绣的手帕,仔细地分辨着那两坨色彩艳丽,纠在一起的丝线,这绣工实在无法恭维,他绞尽脑汁地想说出几句鼓励得恰到好处的话,终是辞穷,只干巴巴地说道:“哇,你绣的这两只鸭子很是艳丽啊!”他不明白为什么浮生会绣两只鸭子,也许鸭子对浮生有特殊的意义吧。
“什么?”浮生抢过手帕细细地看了看,有些灰心丧气,的确像两只鸭子,但其实她想绣的是两只鸳鸯。
看着浮生的神情有些不对,玄武神君机智地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他的眼神瞟向红玉,红玉向他做了个口型,他拿起手帕细细地端详了一番,道:“红玉,你看,像不像你随嫫母去天宫时在看到的瑶池里的那对鸭子?”
红玉很为玄武神君的急智生出敬佩之心,接话道:“神君,那不是鸭子,那池中的鸟叫鸳鸯,您总爱把鸳鸯当作鸭子。”
“可是,我怎么觉得我绣得的确不太像鸳鸯呢?”浮生没了主意。
“像,像得很。”玄武神君一锤定音。浮生便不再纠结,被玄武神君拉着出去散了散步,又吃了玄武神君给她烤得兔肉,心满意足地回去继续绣她的鸳鸯去了。
这段时间枢衡始终没有来浮生这里,倒是那只玉兔挺着肚子来过两次。
她本是因着枢衡与浮生关系亲近,怕二人之间有些暧昧情愫,就想挺着还没有显怀的肚子到浮生面前来宣示一下主权。结果浮生非旦没有吃醋,反而对自己肚子里的宝宝十分期待与好奇,玉兔便失了争胜的心,专心地呆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养胎。只是偶尔听到隔壁的笑声,心中生出些向往。
这日玉兔耐不住寂寞,往浮生院子里来,正碰见玄武神君派鹤翁给浮生送来许多好玩好吃的东西,玉兔不由得有些感慨,对浮生说道:“玄武神君待你可是真心地好,此生若得这样一个人,还有什么可奢求的?”
“你有枢衡当然没什么所奢求的了,你是那样喜欢他。”浮生回道。
玉兔淡淡地笑了笑,无悲无喜的样子,一点也不似个沉浸在幸福中的女子。浮生怪道:“你不是心心念念想要嫁给枢衡吗?如今,他已答应娶你,你该觉得幸福才是。”
玉兔苦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浮生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捡了许多吃食让玉免带回她的院子。如今玉兔怀着孩子,需要多些营养补补身体,也不知枢衡是怎么样照顾玉兔的,本该珠圆玉润的玉兔,比之刚来时还要瘦弱些,这让浮生很是担心。
改日她得找枢衡好好谈谈,让他好好地对待玉兔,正这么想,枢衡出现在浮生的院子里,他怒冲冲地拉走了玉兔,连一句话都没有与浮生说。
浮生猜枢衡一定是为她与玄武神君的事情心里为姐姐鸣不平,可是枢池与玄武神君已经分手了,现在玄武神君只是她一个人的阿止,浮生觉得枢衡太不可理喻,便也不搭理枢衡,两个人就这样呕起气来。
倒是那只小玉兔,趁着枢衡随在玄武神君身边随侍时,便跑到浮生的院子里来散心,浮生担任起照顾玉兔的责任来,每日除了绣帕子,又开始琢磨起膳食来,烤兔肉她很拿手,可是她可不敢当着玉兔的面烤兔子。于是浮生向鹤翁讨了本做膳食的书籍,和红玉在她的小院子捣鼓着各种美食,时而火光冲天,时而焦糊冒烟,时而也会香飘十里,被小院里的饭香吸引来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热闹,浮生也越来忙碌,都没注意到玄武神君已经有些时日没有来了。
这晚,她把好不容易绣好的帕子折好放到枕头下,躺在那里想起她的阿止有好多天都没在来看她了,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浮生突然生出些担心,这些日子她一直让自己很忙碌,也许是刻意回避吧,她不敢去问阿止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她怕和自己的父亲有关。那日从玄武湖回来,枢衡对阿止说的话她都听到了,梵净渊的封印异动连连,神魔有可能醒来。
她听得很清楚,枢衡口中的神魔便是她的父亲蚩尤吧,父亲真的要醒来了吗?她心中是期盼的,那是她的父亲啊,不管他犯了什么错,这十几万年的囚禁可以算是偿还了罢?她很想去救出父亲,可是,守护这封印的人是她的阿止啊,他会让她放出她的父亲吗?如果阿止不同意,她该怎么办?她要与他的阿止为敌吗?她究竟要怎样做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