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危山往南一百二十里,有一灵山曰大咸,我在瑶池省书阁中读《六界记事》时看过,这古籍上记着,大咸山盛产灵蛇,山体呈四方形,山峰巍峨陡峭,人是绝对攀登不上去的。
我与容鹤在三危山也只逗留了一晚,就要离开,他告诉我这几百年间,沿着三危山下一带人丁兴旺,竟沿着这山脉连接至大咸山底处,兴起了城镇。
我前次虽也随着容鹤下凡,可并没有见识过这凡人的地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容鹤知我好奇,故要带我去游历一番。
我们从竹林里头出来就动身下山,三危山甚高,容鹤带着我却眨眼间就到了山下,我惊喜的发现原来茅屋中那处溪流竟然一路潺潺流淌至山下,离我们较远处有几个妇人在这溪流边上浣纱。
看着就在这山底不远处就有人家,也有几个壮汉担着两只桶子来挑水回家饮用,他们在那些浣纱的妇人稍上流处挑了水,满意的回了家,这溪水不深,甚至还有几个孩童赤着脚踩进水里,玩得不亦乐乎。
我只看过这话本子里头的人生百态,眼下却觉得往前头走一步,仿佛自己就过了一回烟火人生似的,甚是向往。
容鹤与我说,要换上这人间装扮,于是他轻轻地点了点我的头,我只见华光流转,霎时间我身上的青衫就换成了素帛所织成的衣裙,连发髻也变成了极简单的那般。
我再抬眼看去,容鹤也褪去了那清冷的白衣,着了一件蓝色的外袍,我平日里看着他总觉得太过美好,以至于有一种不真实感,除了朝会时候,容鹤的便服总是白色居多,现在一席蓝色长袍,少了清冷,更多了几分俊朗,我甚是满意。
直到了这里,那些被我的啼鸣引来的百鸟才散去,我们刚换好了衣服,那百来只鸟啼叫着纷纷散去,一时间鸟鸣声与扑扇着翅膀的声音相和,引来了那些在溪流边逗留的人的眼光。
我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反应,容鹤倒是甚是平常,牵了我的手就走。
容鹤这两千年来也是头一遭入了这凡尘,我们渐渐走至人多处,想打听一下怎么进城,因方才百鸟散去的动静,这些人基本是看着我们一路走下来的。本想找个人问问路,谁知那几个小童热热闹闹的上前来,好奇的问我,是不是仙女?
这人间的孩童竟然有如此慧眼!惊吓到我了!我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容鹤好笑着将我拉退一步,问那几个小童问路。
小童们叽叽喳喳,东说一嘴西说一嘴的,我从他们的稚语中拼凑出,这城镇的入口往南约走个二里路就是了。
容鹤笑着同他们告别,我虽有些怯怯,但是离开之前从我的小包包里掏了半天,掏出几颗制成了蜜饯的果子给他们。
待走到了无人处,容鹤方才笑我:“原来也有你这小稚鸟吃不开的地方。”
我有些不服气,我本来就没有见过凡人嘛,我之前读的那几本话本子里,虽然是些才子佳人的故事,但是那里头写了不少风月和诡计,我对于凡人的印象就是,为了求偶,好像会做一些让人感动,或者是可怕的事情。
而且,刚才那几个孩童居然能一眼看出我是个仙女?我到底是承认还是不承认,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好吗!
容鹤与我道:“阿栀,其实他们的意思可能是说你长得好看?”
本来我有些气鼓鼓的,听了这句话瞬间不生气了,容鹤比我年长许多,他说的一定是对的!然后我笑眯眯的对容鹤道:“容鹤仙,我也觉得你甚是好看。”
虽然我一直以为都觉得容鹤是六界第一好看的神仙,但是好像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他不想我竟如此直白的说出来,有些脸红,不自然的咳了一咳。
我有些不解,对他道:“容鹤仙,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长得好看这又不是你过错,还是你大大的好处呢!”
我们一边走着,一边说着话,这一路上人熙熙攘攘着,不多时,见到了一处城楼,抬头一看这城楼之上写着:邑城。
方才与那几个孩童问路时,他们还说今晚这城内会有烟火大会,这不是年不是节的,虽不知是为了什么由头,但有热闹可看,我就高兴。
司命之前将他压箱底的话本子送我时,说是为了帮我追容鹤,让我好生学学里头的小姐与公子的桥段,这风月之事,无非就是月下初见似瑶台相逢,最好还能有个什么烟火助攻,我虽不知烟火是何物,今日正好学习讨教一番。
我们在城内找了家酒楼坐下,等着晚上瞧烟火,见我贪吃,容鹤点了一桌子这邑城的美食,我样样都拈了一口吃下,倒是觉得平平,只这茶让我觉得有几分意思,这酒楼的小二说这茶是邑城独有的白茶,茶汤的颜色清澈,味道很淡,但是饮下之后唇齿留香。
我是第一遭品这凡界的茶,但是却觉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像喝过一次,我有些奇怪。这眼瞧着不过是正午时分,街头的人突然多了许多,从这城南的城门口突然涌入大量的凡人,瞧着各个狼狈的样子,有些人还衣衫褴褛,看着像是很久都没吃过饱饭一般。
我与容鹤一瞧,细细听去,从涌入邑城的凡人口中得知,这大咸山下的城镇突遭蛇祸,几天前数以千计的毒蛇暗无声息的涌入城中,见人就咬,这城中的医馆的门槛都被磨破了。
谁知这人都没有医好,蛇却络绎不绝的涌来,死伤的人不计其数,剩下的人纷纷逃出,这城镇一下子变成了死城,逃难的人沿着这百里山脉,纷纷逃往邑城,一时间这街头的人越来越多,拥挤不堪。
我一时有些惊讶,这大咸山是盛产灵蛇不假,可我没有想到灵物竟然也会作乱,抬眼看向容鹤,他同我道:“今日这烟火是看不成了,阿栀,我们去这大咸山瞧一瞧是什么东西在作乱。”
我点点头,本就该如此,我的容鹤是天帝君主,他心怀六界,怎么能因为与我的小情小爱就不顾苍生的安危。
是以,容鹤手一挥,这周遭的时间好似凝固了一般,他将这饭钱留在了桌上,牵着我化成一束光离开。
在我们离开后,这凝固的时间瞬间流动起来,方才还在与我们讲着这茶的小二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两人怎么一时间不见了踪影,但见了这桌上的不菲的银钱,于是开心的捧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