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余是条混血鱼，生下来便人身鱼尾。
只是，她这条混血鱼好像有些失败，天资愚钝，修炼了五百年才学会藏尾，千年才学会御风。
原本慕羡她的同龄鱼如今见了她，也只是摇头，眼神里充满怜悯。
乡余恼了。
掏了些夜明珠，便寻着话本里的线索去寻找“无稽山”。
与修仙不同，无稽山不论修炼方式，只要变成强者即可。乡余也很是羡煞那些吸人阳气便可称霸一方的“独立女性”。
只是，这道路漫漫，乡余是个不识道的，且修为尚浅，御风御到一半便没了精力，掉到了一个小镇。还好掉到了条马上，才让她性命无虞。
但那条马就……乡余瞧了那条陷在地上的马半晌，终是用手敛下了它的眼睑:“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马兄，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你站在这儿啊，你可万万莫要来寻我，我定会每年为你烧纸钱的。”
乡余嘴里叨叨着阿弥陀佛，为马兄擦试着七窍流出的血，后从地里扣出它变形的身体，又寻了个地方将它安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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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怀着内疚漫步在人烟稀少的大街上。拿出话本研究了半天，但仍没弄清楚。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呀！”乡余一边收着话本，一边抬头望了望落日余晖，显然没有注意到路过的人那怪异的眼神。
她走着走着，眼前突然出现个仙风道骨的背影，白衣长袍。乡余很是庆幸，觉着春天……哦不，无稽山……近在眼前。
“兄台？”她学着话本轻声唤道
那白衣不为所动。
“公子？”她稍微提了下音量，但声音却极近温柔。
那白衣顿了下脚步。
“小女子想问问路。”她加快步子跟上白衣，“这无稽山怎的走？”
白衣听罢，终于停下了脚步。虽然头也不回，但很精准地拉起了乡余的手。
这是乡余第一次牵男人的手。
那手是冰冷的，湿漉漉的……黏腻的。很熟悉。像是……乡余努力遐想……像是被浸泡过很久的什么。
什么呢？
乡余敲了敲脑袋，只能怪自己愚笨。
白衣愈走愈快，四周很快便变了光景。
余晖没落，黑幕降临。乡余一路被拉进小树林。时不时传来几声狼嚎，和着微凉的夜风，简直和话本里小混混祸害良家妇女的场景一模一样。
他们才第一次见面，这样……会不会有点太快了呀……乡余心跳旋即加快，不自觉地拉了拉衣襟，狠下心来，挤出一点锁骨。
“公子，这样……不太好吧。”乡余娇羞地开口。
白衣儒雅，发出低沉的笑声：“有什么不好？”
他放开她的手，转过身来。那是一张可怖的脸。肿胀的面皮，突出的眼球，那眼里的一点黑转了好一会儿才盯紧了她，随后，扯出了僵硬的笑容，笑声也更为放肆。
乡余赶紧扯回衣襟，死死扒拉着胸口，往后倒退：“你，你莫要过来。”
白衣惘若未闻。飘近。肿胀的脑袋靠近她的耳际，乡余仿若能闻见他轻微腐烂的味道，她后怕地又后退了几步。
但白衣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她退几步，他便进几步，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一尺。
乡余最终退到一棵树前，才算是退无可退。
“莫要想着逃了。”白衣同样肿胀的嘴唇泛白，张嘴更是有几条蛆在蠕动，“你身上有我喜欢的味道。”
他突出的眼球红血丝更加渗人，眼里的一点黑在月光里甚至冒出盈盈的绿光:“是我死时，被包围的味道。是那池塘的味道。是淤泥和死鱼的味道。你真脏啊！但是……”他在她耳际深吸了一口气……
“很香。”
乡余不住地战栗。她不香的，一点都不。
“咳，那，那个，公……公子，我，我是……鲸鱼，海里面……的。”
沉默蔓延开来。
这时候，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吗？乡余崩溃。难怪她老是觉得他很熟悉。原来他是溺死的。海里面，溺死的尸体她倒是见怪不怪的，但怎么到了陆地上，这水鬼就这样骇人！
白衣嘶哑的笑声打破沉默。是被水泡坏了嗓子。他黏腻的手抚上她的脸：“你好可爱啊，怎么办，我好想吃掉你。”
平常话本里的调笑的话，此刻到了水鬼的嘴里，却怎么也暧昧不起来。怎么水鬼也要解决生理问题啊！
乡余哭了。死命地扶着树干。不住地歪脸想要躲开他的手：“你莫要这样了。再这样下去，我也会伤害你的。”
白衣失笑：“是吗？你……”
水鬼没了后话，是被一截树干压在了地上。乡余拍了拍手里余下的青苔:“哈，对不起啊，我打小便皮糙肉厚，力大无比。我也没想到，一根子树干就能搞定你啊。”
乡余拍着手，愉悦地转身。
眼前的一幕又令她有些眼花。
幽幽的月光下，半截马身，一块木质瘫倒的墓牌，上边刻着“马兄之墓”。
乡余心下一凉。不好。扶住了身边的另一棵树。
“住手，姑奶奶。手下留情。”那马突然出声。
“我以为你打不过那小子，才钻出来的，没什么想法。”马兄摆着蹄子哀求道。
“你不是来复仇的？”
“复什么仇啊，反正我也死不了。哦不，是已经死了。”
乡余顿时觉得羞愧难当。狗腿地为马兄刨着身边的泥：“马兄，对不住了，我不是故意的哈。”
马兄放下心来，满意地撅起蹄子，撑着腮帮子，好奇道:“你和这水鬼怎么回事？他可是很久没吃人了。”
“嗯？”乡余皱眉，“他不想吃我。他是看上我了，想非礼我。”
马兄忍俊不禁：“哈哈哈哈……小妮子……哈哈哈哈，你怕不是想多了。”
“他咋也不会看上你啊。”
“哈哈……”乡余尬笑，“马兄真是个坦率的鬼啊。”
马兄擦了擦流下来的血泪，化作人形，一下子跳出土坑。
没想到马兄人形还挺扎眼的。硕壮的身形，秀色可餐的面容……
如果不是那源源不断的血泪，想必也是个为女人所疯狂的美男。
虽然，现在也挺令人疯狂的。
马兄一个胳膊挂在了乡余的身上：“快带我回去，哈哈哈……小妮子，你，笑得我喘不过气。”
乡余趁机将泥擦在了马兄身上，让他晓得，嘲笑别人，是不对的。
“好的。”乡余瘪嘴，“回哪儿去？”
“镇上啊，快走。”
“……我忘记回去的路了。”
“你不是才来过吗？并且来过两次。”马兄汗颜。
“我上次出去花了三天。”乡余有些尴尬。
“那这次和水鬼呢？又来一次，不会又忘记了吧！”
乡余一路上都在……胡思乱想了，哪里还记得来时的路啊。
“我，我……忘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