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姚为了化形每日要吐纳日月精华,我将她放在院中一棵老树杈子上的废弃鸟窝中,自己着手收拾起破庙来。
这样大的神庙,当初必定信徒众多香火鼎盛,如今繁华不再,那位神仙心中一定不好受吧。
想着这里心中竟然泛起同情,撕下一截裙裾,从后院的水井打了几桶水,将所有桌椅擦干净,地上的灰尘全部扫除,我的目光落在那座神像上。
“不管是哪位神尊,哪怕你是天帝,我今日替你的塑身掸灰除尘,你都莫要降罪于我,可好?”合起手来祷告了一番,终于才动起手。
用扫把挑开层层蛛网,发现神像的背后竟有石阶,大约也是方便有人上去打扫,将神像扫净擦完,已经累的腰酸背痛,用袖子抹去额头上的汗,打量着面前的石像只觉得分外眼熟,却也没认出来到底是哪一位。
现在只差把供桌上清理一番就可以结束了,我抻了抻腰,走过去拿起神牌,好奇心驱使下擦拭了几下,上面几个字是——绘贤君。
像极了记忆里某个人的谥号,难道是,他?不会吧。
摇摇头笑起来,这些神仙们的尊号大多相似,抬头看看那神像,和印象里的模样也相差甚远,怎会是他。
将供桌收拾出来,独自到街上买了些香烛,水果,回去的时候从路上带回几株花草,装饰好一切,点燃一盏灯,像模像样地拜了拜。
云姚这几日日夜都在外头的鸟窝里修炼,刮风下雨都不能打扰,有时想和她说上几句话都要到树下大声叫喊,好在这里十分偏僻,否则叫人瞧见还要当是哪里来的女疯子。
傍晚的天边浮满了血色的晚霞,照得天地都颜色温暖,外面偶尔有几只鸟儿被惊飞,乱叫着远去,更显得这庙宇寂静无声。
云姚告诉我就是这几日了,我就坐在窗边看着那个方向,只怕错过。
方看到远处好像有人影在闪动,一跃而起拔腿便跑。
越靠近越是惊掉了下巴,这靠在树旁的莫不是个……男子?!!只看长相,眉眼还算清秀,肌肤却有晒痕,挺拔的鼻梁,唇无血色,看起来就不是文弱小生的体态,个子比我还要高出一头。
“云姚,云姚,你怎么变成个男的了?”我使劲摇晃着面前这个男子,完了,我的云姚没变成姑娘,变成男子了,还是个肌肉这般紧实的汉子。
云姚半睁开眼睛蹙着眉头看我说不出话来,约摸也是被自己变成男子的事情给吓呆了。
真的是大起大落,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心都在滴血,完了,是个男子也就罢了,此刻还睁眼认我为主了,我心中的妹妹顷刻间化成泡影了。
“救……救……”
抬起头,就看见眼前的云姚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云姚!云姚你怎么了?”这孩子怎么才刚成人身就这么虚弱。
我只好将他抬起来到屋里,把他放到草席上,一抬手手上湿漉漉的竟全是鲜血。
怎么会这样?我从不知化形还要受伤,我从前在上界见到的化形皆是十分顺利的,这几日夜里多雷雨,莫不是途中又被天雷打到了?看着昏睡中的孩子,我的心揪起来,实在心疼他这般多灾多难。
算了,男人就男人吧,只要是我的云姚就行。
好在这神庙远在荒郊,山野之中有不少止血的草药,出门时特意施法加了一层结界,趁着天还没黑出门采了一些,想着云姚刚成人或许需进些食,还挖了些野菜。
回到家中时已天黑,将结界重新布置好,心中默念着救死扶伤百无禁忌,将云姚身上的衣裳褪下来,把捣碎成团的草药敷在他的伤口上,他嘴里哼哼几声,还是没有醒。
直至半夜听到有什么动静,一转头发现,云姚不知何时醒来了,自己生了火,光着膀子背对着我,不知做些什么。
“在看凡人身体长什么模样?”我调侃他。
云姚吓了一跳,慌忙穿着衣服:“没有的事。”
我直勾勾看着他那生涩的模样,甚至觉得有些可爱。
“姑娘是何人?”
我一时愣住,莫非云姚在珠子里看不见我,可即使没见过我,也不该不识得我的声音吧:“你既已答应认我为主人,可不能反悔。”
穿好衣服的云姚回过身来,脸上是肃穆的神情:“本王何时答应过你这种荒谬之事,你可知本王是谁?”
这说话的语气真不像云姚,若是云姚,挂在嘴边的也该是吾啊汝啊的,怎么会是本王?我和云姚相处也有半月有余了,她不会说这样的话。
意识到这些,我一下子跳起来,一挥手撤掉那层结界冲出门去。
“哎呦!”“哎呦!”
齐刷刷的声音同时在空荡荡的庙里响彻,我一下子认出来这才是那个陪我说过许多话的云姚的声音,只是,怎么有两个?是我眼花了吗?
六七岁年纪,苹果似的脸蛋微微透着红润,大大的杏仁圆眼,小巧的鼻子嘴,梳着一对可爱的蝴蝶髻子,下头垂着几根细碎小辫,淑雅动人,的确是我心目中那个妹妹的样子。
可是看着眼前一模一样的两个小姑娘,我真的怀疑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我从来没有救过里面的男人,我的云姚也还没化成人。
“主人你没事吧?”
“主人可有受伤?”
又是两个女孩同时讲话,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原来我竟真的不是在做梦。
“云姚?”
“主人我在,我是云姚。”其中一个女孩回答。
“那……”我看着另一个女孩,“她也是云姚?”
“她是云妙。”
原来是双胞胎吗?我仔细看着两个女孩,长相一模一样,只是神态确实有些微差别,云姚自信开朗,神采飞扬,而云妙有些怯懦,眼眸微垂。
两人看起来已经在门口待了许久。
“你们为何在外头待着?我这结界应该不至于困住你二人罢。”
姐妹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仿佛有难言之语,最后还是云姚站出来解释:“我们看主人留了男子在屋里,又织起结界,还以为主人不想被打扰。”
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