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主客位的凰叁并无心关注温执的细微神情,他还在盘算着,如何从这个戴着鬼面具的男人手中带走澜希法节。
这个名为鬼面的男人的实力,凰叁多少是知道一点的,看他对澜希寸步不离的样子,凰叁当即就否决了暴力夺取,万一一不小心弄死了这个弱不禁风的法节,他可就达不到自己的目的了。
温执饶有兴致的看着凰叁不断阴暗下去的眼睛,他能感受到鬼面男人的内力,自然也清楚凰叁在想些什么,这个福临三皇子啊,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宴会中歌舞升平,丞相正在一一隔空敬酒,一切宛如浮生光影,真实而又虚幻。
欲雪今日换上了一身淡灰色的纱质衣袍,整个人看起来越发的轻盈了,宛如一片萧叶静若安澜的立于树梢之上。
他那双寒气几乎要实化的眼睛静静的注视着那些沉浸在酒乐歌舞中的人潮。
丞相府内外皆有重兵看守,可无一人发觉不知何时出现在相府的欲雪。
大皇子凰景和二皇子凰宜珊珊来迟,他们入座后先是自罚了三杯,说了一番贺寿词后,又顺带阐述了他们晚来的原因,原来是皇上临时派遣了他们一些事,这才当误了。
紧随大皇子和二皇子前来的还有皇上的贴身太监,也就是总管太监刘一合。
刘太监带了些皇上的赏赐和一道嘉奖的圣旨。
气氛一时安静严肃了起来。
众人皆随丞相一同听旨叩拜。
片刻后,刘太监宣旨结束,丞相随即领旨起身,他见刘太监没有要留下的意思,便带领众人一同恭送刘太监离开。
直到众人看不到刘太监的身影,方各归其位继续热闹地笑谈。
欲雪用内力听着他们的谈话,却迟迟未能发现四皇子凰泽的踪迹。
“鬼面,我要如厕。”澜希坐久了,只觉得腿有些发麻,他并非真的想要如厕,只是借口活动一下手脚。
鬼面点了点头,正欲跟上已经动身的澜希,却被三皇子高声喊住了。
“这位阁下,可是四弟的暗卫鬼面?早听说四弟得一高手暗卫,今日一见果然气质不凡啊,阁下若不嫌弃,凰叁再此敬阁下一杯,也好相识一番。”
凰叁说着便举起了酒杯,一时四下之人目光汇聚在两人身上,有人对此交头接耳说着什么,有人不知其中微妙一脸好奇的看着,更有人眼中流光转动静待好戏。
鬼面很难不予理会,因为凰叁已经点名道姓,更是带上了四皇子,如果今日他不喝这一杯,那么来日四皇子就会被按上一个对手下管教不严或者放纵手下以下犯上的罪名,这还是往小了说……
鬼面面具下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澜希倒是知道这其中要害,清秀的面容上多了一丝安慰,他轻声道:“今日凌副将也在,这府邸守兵严密,鬼面不必担心。”
“鬼面很快跟上。”
澜希点了点头,看向了一个跟来的侍从,让这侍从先同他一起前去了。
与此同时,在暗处观察的一个黑衣男人不露声色的退出了主厅,尾随着只有一个侍从相伴的澜希。
“若法节在丞相府出事,四皇子和丞相的关系还能完好如初?这人啊,一旦关系有了裂痕,那可就一击而碎了……”
温执昨夜的话在凰叁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的笑意渐浓,喝完这杯酒还不算,直接大步来到了鬼面面前,拉着他强行套着近乎,说些有的没的只为拖延时间的话。
鬼面宛如被水蛇缠身,怎么摆脱也不是。
如果鬼面是青脸,凰叁的主意可就打空了。
青脸可是让凰泽都只能摇头失笑的一根筋,很多时候青脸得罪了人,凰泽屁股都替他擦好了,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一脸疑惑的看着凰泽问道: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鬼面每次碰到都暗笑扶额。
这一次,鬼面真希望自己有青脸的一根筋的本领,只可惜鬼面就是鬼面。无奈之下,他只能与这个三皇子来回周旋了。
温执也不知何时已经出了主厅不知道所向了。
步云臣正同一些高官子弟喝酒畅饮,幸亏有凌副将相助,自己的妹妹步云夕也已成年有了管家的能力,安置这些高官女眷的礼节才没有乱了分寸。
因着步云臣家母去世的早,步辞迟迟没有在娶,这才有这么一遭。
丞相府的茅房在后院,相府的女仆给澜希引着路。
澜希走的很慢,他欣赏着四周的风景,一时被丞相府的风水布局吸引了注意力,且越看越心惊,不禁问了那女仆一句:“你可知这相府是何人修建的?”
那女仆闻言恭敬回道:“回法节,奴婢正好有所耳闻,只是知道的不多,听闻这是法节师祖盗天亲自监工建的。”
澜希听罢很是叹息,“怪不得能有这般玄机。”
说来澜希的法节之力起初并不微弱,金目也能前溯一百年的因果,可是之后一直再没有什么进益,他知道这和许多年前他中毒一事有关。
因为那次中毒,他失去了自己的师父和传人。如今,培养法节传人所要消耗的心力他已经很难承受了,凰泽也不容抗拒的告诫过他不许在想传人的事。
用鬼面的话说就是,法节一脉自有人操心,澜希何必亲力亲为,让殿下和我们担心呢。
离茅厕很近了,尾随之人心里有自己的盘算,说来也是奇怪,他一个要劫绑法节的恶徒,此刻竟想着让法节如个厕再动手,他的理由就是,法节憋坏了怎么办……
正在努力拖延时间的凰叁如果知道自己找来的帮手有这般想法,估计会被气的不轻:他的前途生死,竟然压在了这么个心慈手软的人身上。
不过这黑衣人虽然心软,却并没有误事。
…
温执不知何时出现在一处院落附近,隐约间,庭院中似乎有女人的嬉笑声响起。
他闲逛于此,并不知晓这是何处,见此便隐约有所猜测。
温执心知此地不宜久留,正遇离开,却被一道的女声喊住了。
“公子留步。”那女仆手里端着方形木盘,木盘里放着正在冒着热气的刚煮好的茶。
温执回头一看,发现是一个姿容还算不错的女仆,眼神交汇之间,那女仆脸颊泛起了微微红晕,她略微不好意思地继续道:“公子可是迷路了?这深宅大院确实经常有客人走错了路径,如若不嫌,奴婢可以为公子带路。”
温执沉默了片刻,眼中有光亮忽隐忽现,不知在想些什么。
很快温执脸上挂上了斯文内敛的微笑,他做了一个请的做作,颇有礼貌道:“有劳姑娘了。”
那女仆见此有点害羞的走到了温执面前,正欲走在前方带路,却突然脚下一个不稳,整个人跌向了温执,并趴在了温执的怀里,与此同时,那还滚烫着的热水悉数撒在了温执的衣服上,若非温执提前用内力护住了肌肤,非被烫伤不可。
女仆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连忙从温执身上离开,大惊失色的道着歉。
温执的脸色有些不快,却也没有发作,毕竟只是一个没什么攻击性的小女仆,他还不至于同她计较,只是这湿透了的衣服……
那女仆见温执看着自己的衣物微微皱眉,立马有眼色的提议道:“公子,不远处就有客房,奴婢带公子过去,给公子拿套新衣换上吧?”
“也罢。”温执平日最爱干净,这衣物上哪怕有半点污渍他都无法忍受,更何况,这茶渍几乎溅透了半身,他今日又穿的一身素雅白衣,看起来更为醒目,一时间他简直无法直视自己,只想尽快换身衣装。
与此同时,步云夕庶出的同龄妹妹步云月拿着一壶清酒来到了步云夕面前。步辞虽未再娶,却有一个小妾,是随夫人那时一同陪嫁过来的,后来也为步家生了一个小女儿名为步云月。
“姐姐今日辛苦了,云月敬姐姐一杯。”步云月很是体贴的给姐姐步云夕倒酒,并且不容姐姐推拒的先行一饮而尽了。
其他女眷都向这个懂事的妹妹步云月投来了赞赏的目光,一时步云夕也不好推拒薄了自己妹妹的面子,便笑着受下了,“妹妹有心了。”
步云月看着正一点一点喝下酒的姐姐,眼底流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步云月看准机会,见姐姐酒杯见底,便露出一副关怀的模样,“姐姐,你看你的头发都乱了,云月帮你整理整理。”
步云月说着就上手去替姐姐整理仪容,不等步云夕反应过来,步云月便佯装被椅子拌到,顺手打翻了桌子上的菜汤,连着她手中的酒一同撒在了步云夕的衣摆上。
步云夕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她惊叫了一声,连忙扶住了自己要跌倒的妹妹,问道:“云月,烫到了没有?”
步云月也有些花容失色,她怯弱的摇了摇头,自责道:“姐姐,都是云月不小心……”
四周的女眷客人也都关怀的问着有没有事,云夕不顾自己被烫伤的双腿,忍痛安定住了局面。
“云月,辛苦你来接待一会客人,姐姐换下衣物就来。小湖,你去给我拿件妥当的衣服送到西边的客房,那里近些,对了,再让人拿些烫伤药送来。”
步云月乖巧的点头,目送自己的姐姐离开了。
没有人发觉步云月嘴角那抹异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