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白慕
果真如袁永望所言,内室的床榻看上去既大又软,沈舒卿好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看到这张床的那一刻,满心就已经扑在了上面。
只是……他们明明有两个人,为什么只备了一间房呢?
沈舒卿的脚尖对着床榻,有些为难地看着跟随她进来的游鹤。
游鹤大概是从沈舒卿的眼神中感受出了她的心中所想,于是笑了笑:“师父不必管我,你奔波已久,舟车劳顿,是该好好休息一下才是。”
“那你……”
“我在这里运功打坐片刻,也可以养养精神的。”游鹤淡笑道。
说罢,他果真在一张宽大的木椅上盘腿坐下,将双手放在了膝盖处,闭眼开始运功修炼。
“你徒弟都已经这样说了,你还犹豫什么呢,”荀句忍不住道,“你是不是没看到自己的眼睛有多吓人,再憔悴一点都可以去假扮尸鬼了。”
沈舒卿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不太相信道:“有这么可怕吗?”
上一世的她因为有心仪的对象,所以对容貌外表颇为在意,希望能够借助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吸引一点景云阳的注意。重来一世后,有了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因此忙碌之余基本无心去在乎自己看起来如何。
尤其是在外奔波的这些日子里,她很少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一是因为没时间,二是因为没必要。
荀句是自从出现后就几乎每时每刻都和她在一起的,对她的一切都看在眼里。现在连荀句都忍不住出言相劝,她大概能想象到自己看起来是多么的……形神俱疲。
沈舒卿又看了眼已经安稳进入修炼状态的游鹤,自觉不应打扰徒弟,于是干脆心一横,脱鞋上床,盖上被子闭上眼,昏昏沉沉进入了梦想。
感受到身侧那人的呼吸逐渐变得舒缓,在椅子上打坐的游鹤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看向床上的沈舒卿,大概是实在是太过辛苦,也可能是因为有自己在这里守着觉得安心,小师父入睡得很快。
游鹤轻手轻脚地从椅子上下来。
什么修炼打坐,他根本不需要,作为一个魔修,他嗜血的修炼方式与仙道本就不同,那些话也就是骗骗沈舒卿罢了。
他脚步很轻地抬脚,推开了木质的房门,接着,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依偎在袁永望身侧的小鸟依人的慕儿。
慕儿就站在门外,好像一直守在这里似的,见到游鹤出来后脸上没有一丝惊讶的神情,反倒像是在情理之中,她埋头,方才那副柔情似水的模样收敛了许多,然后浅浅行了个礼,恭恭敬敬道:“魔尊,属下不知会在这里遇到您老人家。”
“你能认出我来,也是稀罕事。”游鹤淡淡道。他在外面用的一直是另一副皮囊,是在下三界没有用过的一张脸,因此,慕儿能在这里认出他,也使他有些惊讶。
“属下虽然不认得魔尊的这张脸,但却认得您手中的这把蛟骨扇,”慕儿道,“这把扇子天上地下,独一无二,仅您有这独一份,在您挥出它时,我就认出来了。”
“好眼力,”游鹤随口夸道,接着抬脚走了出来,踱步到了和屋子隔了段距离的地方才停下,他低头看着慕儿,思索道,“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你是……白亦手下的那只小狐妖?”
妖魔鬼全属下三界,在游鹤之前,三界各自为营,白亦便是妖界至尊,又称白亦妖尊,是只修炼了千年的九尾狐妖,道行颇深,曾与游鹤在血窟中殊死搏斗了整整七天七夜,而后俯首称臣。
在下三界中,本就是实力为尊,只要能够取胜,那么便可以获得最高的尊重。
只不过,自从下三界统一了之后,游鹤便鲜少再看到妖尊白亦,妖界那边也很少有什么大动静,没想到能在小小的寿河庄,看得到白亦较为贴身的手下。
“是的,属下名为白慕,平日里并不起眼,魔尊不记得我也正常。”白慕跟在游鹤身后,微微仰头才能够看得到游鹤的脸。
“我对你还是有些印象的,当初和白亦在血窟中打架的时候,我记得好像是你为她递的刀,才使得她得以伤我一招?”游鹤漫不经心地回忆道。
白慕看上去有些慌张地垂下了头:“是……”她心道,这男人的记性怎么这样好,过去那么久的细节还记得如此清楚。
“莫慌张,那些都已经过去了,本座也不会和你去计较那么多,”游鹤的手指在宽大衣袖中摩挲着蛟骨扇,“白亦最近怎么样?”
他这话问得轻飘飘,就像是想起了于是随口问上一句。
白慕忙不迭地回他:“妖尊听从您的安排,正在前往蛟南涧那边处理阵法。”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抬眼注意着游鹤脸上的表情。
“不错。”游鹤却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他将蛟骨扇露了出来,一下一下敲着另一只手掌,白慕却觉得这仿佛是敲击在了自己的心上。
“说吧。”
两人停在了离内室不远的一个小院里,游鹤注视着面前飘落的树叶,半晌后才开了口。
“什么?”白慕问道。
“白亦在蛟南涧忙活着,你怎么被派到这边来了,并且……”太阳逐渐西移,游鹤被那有些许刺眼的阳光照得眯了眯眼,“我不记得寿河庄在我本次的计划之内。”
终于。
白慕心头一颤,始终担心的那个问题终于被问了出来,她顿了顿,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在腹中又复述了一遍,接着开口道:“曼娘蛇妖,十大恶妖之一,早年间曾祸乱人间,可谓是恶贯满盈,却在此留下了荒唐的庙宇,魔尊您难道就不觉得好奇?”
游鹤向前轻轻跨了一步,站在了树影之下,他淡淡道:“盖棺定论最没意思,曼娘废了自己的全部修为只为那个人类和这个村庄,身虚体弱之际想起这个积累功德的法子,可惜最后还是死在了为其付出所有的那个男人手中……你以为这些下三界中的传闻我就完全不知吗?”
“不敢,魔尊您通天晓地,天上地下哪有事情能瞒得住您。”
白慕觉得奇怪,面前的这个男人明明只是一副少年皮囊,面上也没有特意表现出威严的表情,可为什么,只是单单站在他的面前,自己就会觉得如此紧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