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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忆夜

烟波江上寒 钟山隐士 2395 2024-07-06 09:52

  只见长清手里紧紧攥着的,却是一块花生大小的刀坠。通体碧绿,晶莹剔透,上面还系着银丝穗子。

  江朝欢和顾襄不免大吃一惊,这刀坠,确实是慕容义佩戴过的,只是......

  长清盛满怒意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视,看到他们愕然的表情,冷冷地说道:“这个刀坠,你们也见过,的确是慕容义的吧。”

  江朝欢沉吟片刻,只答:“曾经是。”

  长清满意地点头。他以为江朝欢所说的曾经是,是指此刻在他手里。

  于是他理所当然地说:“既然你们也承认这是慕容义的,那他就是杀了我师兄的凶手!”

  江朝欢仍不动声色,“一块死物,做不得确凿证据。还请长清师父将那日夜间的事说出来,也好叫大家心服口服。”

  此言正合长清之意。正待开口,到底记着净虚方丈不让他说出去的嘱托,长清请求地看向师父。

  一直未曾说话的净虚方丈终于叹了一口气,缓缓摇头道:“此事事关慕容庄主声誉和聚义会召开,老衲本不愿因此事误了来参加聚义会的众多英雄,打算等聚义会后再公之于众,但你们既然穷追不舍,此事也再瞒不下去了。”

  他双掌合十,吩咐长清:“将那天夜里的事原原本本说出来吧。”

  长清回了个“是”,便开始讲述:“那天夜里我在师兄房里,与师兄打坐参禅。到了半夜,我突然有了个疑惑。”

  “我问师兄,《六祖坛经》中说“若大乘人,若最上乘人,闻说金刚经,心开悟解,故知本性自有般若之智、自用智、常观照,故不假文字”,既是教人不立文字,又为何会著述坛经,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顾襄与江朝欢于佛法一窍不通,只得听长清继续讲:

  “师兄听了,告诉我说,这不立文字的本意并非完全不著书立说,而是告诉弟子们在学习经文时不拘泥于文字的表意,更要突破语言文字本身,去领略文字背后所蕴含和承载的道理。”

  “见我还是懵懂,师兄叫我去房里取出《六祖坛经》来看。于是我就回了自己房里找书。”

  “我刚回房里,还没来得及点上油灯,就听到隔壁墙上传来了急促的三声连续敲击。这是我和师兄传递消息的暗号,我知道这是有危险,叫我不要动的意思,当即便呆在那里,不敢点灯也不敢发声。”

  “我站在黑暗中,仔细听隔壁的动静,可却一点异常的声音也没有,只能听到窗外风刮过树叶的沙沙作响。”

  他讲得细致入微,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同身受,仿佛自己也置身那晚长清黑漆漆的房里。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我再也忍不住了,于是我试探着在墙上敲了两下。可是等了半天也没有回应,我隐隐觉得不妙,走到门口,朝门外观察了许久,确认没有人才出来,又小心翼翼地走向师兄房间。”他接着说道。

  “看到师兄的房门和我走时一样紧紧关着,我本来松了一口气,还道师兄睡着了。可敲了半天门,师兄也没反应,我只好推门而入。”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浮起了深深的悲恸,眼里的怒火喷薄欲出,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看到师兄还坐在原来的位置、窗下的蒲团上。只是,他的胸口全是血,胸前一处极深的伤口,头也垂了下来。”

  他怒视着江朝欢与顾襄,好像已经将他们归于凶手同伙。

  “我心里一沉,不敢相信眼前所见,那是我自小一同长大,视之为长兄的师哥…我几乎没法挪动步子,好久好久,我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他...已经没了气。那时我只想着赶紧喊人来,凶手应该还没逃远。”

  顾襄不禁问道:“那你为什么没喊人呢?”

  “因为这个!”长清看了顾襄一眼,扬起了手中的刀坠。

  “我刚站起身,却看到蒲团下半露玉光。俯身一看,竟是个玉坠子。我突然想起,这个刀坠,正是慕容义在聚义会比试那天戴在身上的。”

  “我当时只觉得心惊肉跳,杀了师兄的人正是这聚义庄的庄主,那我如果喊叫出去,岂不是也要被他灭口?我当即决定赶快离开聚义庄。拿了这刀坠,也不敢再耽搁,行李都没收拾,我就连夜从庄中逃走了。”

  “跑出了聚义庄,我自然要来找掌门方丈,于是我一路隐姓埋名,尽拣着偏僻小路走,一直到今天早上,终于到了潞州。”

  听完了他的讲述,少林弟子脸上都现出了悲愤的神色。净虚也闭目合十,缓缓摇头。

  长镜是少林第三代长字辈弟子中的翘楚,不仅武功出众,而且人品端方和善,无论谁有困惑难处找他,他都会全力帮忙。

  此次少林派出他和长清参加聚义会,本非争夺聚义令之意。不过是慕容义盛情相邀,又兼为历练后辈,才选派两人而去。

  可此番还未等聚义会召开,长镜便在庄中遇害,凶手又是庄主慕容义,叫他们怎能不恨?

  只是江朝欢突然想到一事,问长清道:“江湖上慕容义杀害长镜师父的流言,可是长清师父说出去的?”

  长清咬牙强忍怒意,“我这一路隐藏行踪,生怕慕容义派人追杀,不叫人认出我还来不及,怎么会随便和别人说起这些?”

  又道:“今天到了青龙寺,掌门方丈更是嘱咐我不可说出此事。你也未免太小瞧我们少林了。”

  的确,少林历来低调宽容,即便真是确认了凶手也不会随便散播流言,毁人声名。而净虚方丈更是为了聚义会,要忍到会后再行追究,倒也令人钦服。

  听了这话,江朝欢相信他不至于说谎,那么这流言从何而来?

  他将这几日的事细细思索,先是长镜遇害、长清失踪,接着流言纷起,四人出关、晋阳遇刺,谢酽一举成名,留守原地……而那刀坠……他突然抓住了什么!

  莫非,和谢酽诛杀巽主的传言一样,这杀害长镜的流言也是慕容义自己散布的?

  不惜自污声名,毁弃声誉,慕容义到底想做什么?他眉头微蹙,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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