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江朝欢目光望去,只见罗姑正拽着尧叟的脚将他拖到一棵树底,又将外衫撑着为他遮雨。
只是雨势越来越急,豆大的雨滴裹挟劲风扑到面上,砸得张不开眼。那外衫也转瞬湿透,凝结的雨珠滴滴答答落在尧叟身上,他的一身灰衣湿成了黑色。
罗姑焦急地左顾右盼,四下却无可挡雨之处,雷声轰轰,又没有停下之象。转而看向江朝欢两人,挣扎半晌,终于走过来:“我带你们去一个避雨之处,只是需得你们缚住双手,罩住眼睛,你们能答应吗?”
两人虽觉奇怪,却也只能应下。
这两人久居潮生崖底,自然不可能风餐露宿,日日夜夜睡在这荒郊野外,肯定还是有一方安席之地。
可罗姑宁可今晚与尧叟将就宿在林间,也不愿被他二人知道那处所在,还是突然天降大雨才不得不带他们去躲避,可见那处必有古怪。
罗姑默默负了尧叟向北面走去,顾襄也扶了江朝欢起来,缓缓跟在后面。
这片松林并不很大,不过一刻便走到了尽头,只见面前出现了一块巨大的石壁,足有十几人合抱的尺寸。石壁凝白如玉脂,上面光华可鉴,被雨水冲刷的更是清明透亮。走近一看,石壁向上倾斜,倒映出几人的影子。
原来这里正是罗姑与尧叟平日拆招演练之处,只是每逢十五月色最亮,两人的身影映在石壁上,又折射到对面光滑可鉴的崖壁。两人招法精妙、身姿卓绝,又兼之倒影虚幻、月色朦胧,崖上之人见了还以为是仙人下凡,渐渐有了潮生崖壁仙人舞的传说。
顾襄觉得有趣,伸手抚上石壁,正要问一问这来由,却见罗姑放下了尧叟,从石壁后面摸出一串东西走过来。她所拿的是两副镣铐,上面锈迹斑斑,却也能依稀看出本来精铜之色。
知道打不过她,也不需挣扎,两人乖乖戴上了手铐。罗姑又撕下袖角紧紧蒙住两人眼睛,眼前顿时一片黑暗。只听她嘶哑着嗓子严声告诫:“你们跟着我走,不要试图偷看,否则,我也顾不得解药,必先杀了你们。”
两人感觉手上被什么东西一戳,于是反手握住,方知是一根棍子,罗姑握着另一端。这边重新负上尧叟,顾襄便扶江朝欢牵着那根棍子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七拐八拐,前面终于停下了脚步。顾襄这才惊觉头上已不再有雨滴拍打,想必是到了避雨之处。
听到身侧江朝欢受雨后呼吸渐沉重,顾襄忘了自己眼睛被遮住,正欲转身看他情况,脚边却好像踩到了个硬物。
她好奇心起,俯身拾起那东西,只觉是个挺大的球形,慢慢摩挲时,手指却突然插进了两个洞。忙缩手出来往下探去,却又摸到了一个洞。恍然间,她想到了什么,登时吓得连退数步,猛一抬手将那东西远远一扔。
“这里有骷髅头,多半是被他们害死的人。”顾襄小声附在江朝欢耳边说道,只觉有些心慌。
江朝欢也暗暗心惊。尧叟需要顾门朝中措疗伤才捉顾门之人,看来之后,那些人便遭毒手。而这镣铐,也显然是他们一直预备下的。
可若想利用顾门疗伤,只需在原处几日也够了,又为何需要镣铐,那些人又怎会死在这里?难道是因为对顾门的恨意,要把他们囚禁在此处慢慢折磨而死?
他心中惊疑,语气中却毫不显露,玩笑般道:“你杀过的人放久了不也是这样,你怕个什么?”
顾襄一噎,有些无语。
她自中毒后无法使出武功,于习武之人便是失了傍身倚靠,变得容易不安。但此刻见江朝欢做派一如既往,不知为何,心中那点焦虑尽散,也像往日一样不甘示弱地还口:“我倒是不怕,就怕你打她不过,也变成这个下场。”
那边罗姑安顿好了尧叟转回来,听两人斗嘴,不免好笑。可思及自己二十年来遭遇,又气恨难当。当下重重哼了一声:“你们怪只怪自己投入顾老狗门下。天下这许多正经门派,哪个不好,非要学那老狗武功……”
顾襄听她辱骂自己父亲,怒不可遏,愤然道:“你们所谓名门正派就光明正大了吗?还不是蝇营狗苟,自相残杀,不过假仁假义。”
“你说的没错,我倒也从未自诩名门正派,但与你们顾门的歹毒相比,也实在是相形见绌了。”
两人竟就此要吵起来,江朝欢怕顾襄言语中泄露身份忙拉住了她,顾襄了然其意,也只得忿忿住口。
罗姑扯着两人又走上一段,将两人手上的镣铐另一边锁在了一根金柱上,反复检查后才又嘱咐:“今晚你们老老实实在这里,若是摘下眼罩,或者妄图逃跑,哼,我手下绝不留情。”
这里似乎已经离外面甚远,雨声微弱几不可闻,却仍能听到尧叟罗姑的呼吸,想必还在不远处。几经辗转,他们也都早已精疲力尽,又兼受伤,过得一会儿,实在支撑不住,都靠着金柱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一阵呼喝怪叫却惊醒了两人。
虽然看不见,但听声音也知是尧叟在发疯。只听他拳挥脚踢,登时一片瓷器碎裂、墙壁震荡的乱响,可却听不见罗姑制止安抚。
“咣”,似乎是尧叟一拳打在了墙上,只觉地面都在晃动,足见他气力之强。两人呼吸一滞,不敢出声。
然而,还是很快察觉到这边有人,尧叟不管不顾地扑将过来,一拳便朝两人挥去。
顾襄急忙缩身,江朝欢听得风声,扬手一格,尧叟的拳头砸在了锁链上,不免痛呼一声。却又紧接着挥拳击下,全然没有章法,力道倒是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