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斗法
此刻,少桑同亦如已稳稳落在了一方瀑布面前。
说书先生说得一点也没错,这瀑布确是分毫不差,足足有三千尺高。二人并肩而立,瀑布周围的水雾缠绕在他们身侧,使得他们的发间、衣衫皆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湿意。此时的凡间正值夏日,身处此等薄雾中,自然是格外清凉冰爽。
少桑低眸瞥了眼自己的身前,再抬头瞥了眼肩头,最后才将目光移到了亦如身上。只见她单薄的身影隐隐笼罩于一片朦胧的水雾中,那般飘渺不定,让人不可靠近。
她对于他来说,一直都是这样的师姐。
他情不自禁的将手伸到她肩上,很是小心翼翼的,将挂于她肩上的几滴晶莹水珠拂去。转念又想起上次无意冒犯她,她勃然生气之事,便将手伸了回来,开口解释起来:“师姐,我见你肩上有几颗豆大的水珠,担心水珠渗透衣裙后你会受凉,所以才用手将这水珠拂去。”
亦如起初察觉到有只手在她肩上,心里便一阵火气上涌,上次少桑轻薄她的事还历历在目,他这是还要得寸进尺?本想发怒之时,少桑之言又传入了耳中,此次他只是好心将水珠拂去,也未曾做什么过分之事,那她也不便说什么,既已想通,亦如心情便大好起来,向少桑低身说了句:“多谢师弟关照。”
说完才开始细细想来此的正经事,此处的瀑布四周都无道路,要想进水帘洞中查看肥遗的踪迹,只有一个办法,那便是从这瀑布直接穿过去到达水帘洞中,但是若她与少桑直接穿过去,她二人的衣衫便会尽湿,虽说是师兄师姐,也还是男女有别,她切莫失了师姐的分寸才是,这该如何是好?
少桑看她神色有些犯难,脑子灵光一闪,忽然一切了然于胸,他轻轻扬起嘴角,手伸向亦如腰间,在靠近衣衫处时便将手掌转了个方向,用手背轻轻用力扶过亦如,纵身便向瀑布中央飞去。
等亦如回过神来,她二人已在那片瀑布之下,与她料想的不同,他们身上的衣物未打湿半分,只因此刻,她与少桑正身处一方仙障之中,这少桑竟比之前她料想的还要深藏不露。
仙者靠法器做仙障还是比较容易,若是手中没有法器,想凭空做出这仙障,可是极耗仙力的。这少桑就为了不让衣衫淋湿,便如此轻易的做了仙障,亦如实在是好奇他的仙力究竟如何深厚,能这般任性。
“师姐,你怎么了?”刚进水帘洞中,少桑便觉着心里有些不踏实,想着肥遗或许离他们甚近,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冒出来偷袭他们,才开口让亦如将寻兽石拿出来试试。叫了几次都不见亦如应答,她似是没听到他说话。
他便用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提声多说了几遍,亦如才恍然回过神来。
“啊!师弟方才是说要拿寻兽石试试对吧?我这就开始了。”亦如拿出身上的寻兽石,开始用仙力催动,寻找这肥遗的准确下落。
与上次催动寻兽石完全不同,这次在仙力的催动下,寻兽石发出五彩亮光,并且还剧烈的颤抖着,亦如加大仙力,也稳不住这寻兽石半分,此情此景她只得对少桑说:“之前师父说过了,肥遗离我们很近时,这寻兽石便会不受我控制,师弟请助我一臂之力。”
在亦如刚开口时,少桑已然出手,他站在一旁试图用仙力稳住寻兽石,合二人之力,与这寻兽石折腾了好一阵后,这石头才算安静下来,亦如收好寻兽石后,便同少桑一道坐在了一块大石上歇息片刻。
方才为了让这寻兽石安定下来,她二人耗用了不少仙力,等会还得同肥遗大战呢,现在坐下歇歇,等会才有体力收拾这肥遗。
歇息也不能完全放松警惕,毕竟寻兽石已告知他们,肥遗就在离他们很近的地方,也就是说,此刻这地方危险重重。
坐着休息之时,除了警惕四周随时可能会出现的危险,别无他事,少桑便在这水帘洞中东瞅瞅,西看看,刚转到身后,他就发现了一个很是有趣的东西。不,那是一堵黑亮亮的墙,墙面坚硬无比,手放在墙上还很是凉快。这般好的墙,他如何能放过,便往里坐了坐,背靠在墙面上小憩。
许是之前一路奔波,少桑实在是困得很,闭眼没多久便沉沉睡去。不知睡了多久,只觉着地动山摇,在睡梦中一个念头从少桑脑中冒了出来,这水帘洞莫不是要塌了?想到此,他立马惊醒过来,跳起身顺手拉过亦如的手,想着赶紧往外跑。
“师弟可是做噩梦了?”亦如坐着休息得好好的,少桑就像疯了似的拉着她就往外跑,她随意瞥了眼他的脸,见他双目似闭非闭,似睁非睁,倒像是梦游一般,她便开口言语了句,想着看能不能惊醒他。
听到亦如的声音,少桑这才停了下来,将眼睛完全睁开。转身四顾,发现四周纹丝不动,才知晓这水帘洞并没有塌下来。
可是方才墙壁摇动之感那么强烈,又如此真实,少桑确定,那绝不是梦中之事。
见少桑眼中满是疑虑,亦如转过身抬起头,瞥了眼方才他二人休息之地。
顿时她满脸惊恐,双眼圆睁,眼睛睁得有平日里两个大。她震惊万分,又心生惧意,镇定地拉着少桑往后退了退:“水帘洞没塌,塌的是你靠着的那面墙。”
听此言,少桑立马转身,见方才他靠的那堵墙不见了!他心里一沉,缓缓抬头,首先看到的是一双绿幽幽的巨大眼睛,估摸着也有木盆大。
眼睛这般大,那身子定然也不是一般粗细,少桑将目光往下移了移,瞧见了它约十尺粗的巨大蛇身。
蛇身黑亮亮,还泛着光,可真是吓煞少桑了!
肥遗偏过巨头,微微吐着蛇信,忽然张开血盆大口朝少桑咬去。少桑虽惧怕万分,心里却很是镇定,立马拉过亦如,向旁边疾速退去。
肥遗扑了个空,也迅速扭转蛇身,向他二人攻去。此水帘洞中,地方狭窄,还略显昏暗,他们又不熟悉里面地形,对他们是十分不利的,只有将肥遗引到瀑布外,他们二人才有机会降伏这巨蛇。
“师弟,我将这蛇引出水帘洞,你随后出来,助我一臂之力。”她是师姐,冒险之事定然不能丢给师弟,亦如话刚说完,手中便多了把冒着赤焰光芒的神剑,她提着剑,迅速朝肥遗砍去。
肥遗皮糙肉厚,这一剑虽未砍穿它的皮肉,但这赤光剑气已没入了蛇皮,它感觉到疼痛后,勃然大怒,嘶吼着朝亦如咬去。
见肥遗被激怒,亦如嘴角扬起一抹得意之笑,纵身一跃,向瀑布外飞去。瀑布水流湍急,又冰冷刺骨,一下一下打在亦如身上,真当得上透骨凉三字。亦如不由地打了个寒颤,用仙力护住周身,不让寒气入体。
还好这瀑布虽长,厚度却比较薄,不到片刻,她便飞出了这瀑布淋水的范围。在躲避肥遗追击的同时,亦如顺便使了个暖衣诀,原本被水淋得湿漉漉的衣裙便悉数干透了,她微微低身细闻,还能闻到一抹阳光的清香。
她这暖衣诀之境界又提升了一层,看来随着仙力的增强,术法也会逐渐变得精妙。
瀑布之外,便是天地之间,天地之辽阔,肥遗又如何知晓呢?地方大,才能完全伸展开手脚,才能痛痛快快的大打一架,打到双方都尽兴为止。
亦如提着剑,玉足轻点,身体迅速往上直直飞去,下一刻,她已平平稳稳的站在了瀑布之上。
凶兽果然不同与仙界普通蛇族,三千尺高的瀑布,普通蛇身是上不去的,没想到这肥遗竟随意一伸蛇首,便轻松盘踞在了亦如的正对面。
不仅如此,肥遗之镇定也非寻常蛇,普通蛇族,被人所伤,定然盛怒之下一直追着此人撕咬,不报仇不罢休。这肥遗现在却异常冷静,它只是静静盘踞在她不远处,细细观察着她的下一步动作,只要她率先出手,它便立即使出这致命一击。
在上古四大凶兽中,这肥遗也算是比较聪慧的了,竟懂得以静制动的道理。要是能与收服成为她的坐骑,也算是件极好之事。
亦如纹丝不动的立于瀑布上方,心里细细盘算着下一步该如何。凶兽千年道行,拼仙力她自然处于劣势;肥遗身形巨大,她原身乃讹兽,也就是一只小兔子,原身也拼不过。
如此看来,只剩下计谋胜出这一条路可选。
肥遗身形庞大,是它的长处,同样也是它的劣势,支撑着如此庞大的身躯,移动定然更加耗费体力,且行动没有她灵活。想到此处,亦如已知晓该如何对付肥遗了。
她手一松,手中的赤红剑顷刻间变成了舞天绫,红色的丝带迅速飘到肥遗七寸处缠着它。
蛇之七寸乃蛇之命脉,肥遗亦是如此,命脉被人抓住后,肥遗痛苦嚎叫,疯狂的扭动蛇身,试图摆脱舞天绫的纠缠。它越扭动,舞天绫缠得越紧,察觉到这一变化后,肥遗镇定下来,恢复到方才盘踞的姿态。
在肥遗同舞天绫静静对峙了许久之际,亦如实在没法子,便让舞天绫松开肥遗,往远处飞去。红绫刚一松开,肥遗便怒目圆睁,用蛇尾重重地扫过红绫,肥遗迅速转过蛇首,朝红绫一口咬去。红绫感知到危险,加快往远处飞去。
看着肥遗追着舞天绫到处跑,亦如再次扬起一抹得逞之笑,她胡乱往后退了几步,打算找个凉快之地儿好好休息片刻,不曾想竟觉着后背一片温热,她这是背靠着何物?莫不是肥遗回来了?也不对,肥遗乃蛇族,蛇身是冰冷的,怎会有温热之感。
“这肥遗虽有些聪明,可师姐却更胜一筹,不,是更胜数筹。”听到少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亦如才确定站在她身后的温热之物便是少桑。
她转过身,想着定要好好同少桑说道说道,下次他能不能别站在她身后吓人。
人若是心里有事,再遇上个运气甚背的天,就算是平地里走路,也能掉进坑里。可不是嘛,转个身,亦如也能踩到自己的裙角,眼看着自己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后倒下,她身后可是瀑布之下的深潭,泉水冰冷刺骨,她这一倒,怕是再也见不着明日的日出了。
后日的日出她还是见得着的,这一受凉,不得昏迷个一日一夜嘛!
见亦如身子忽然往后倾,少桑眼疾手快,迅速拉过亦如的手,轻轻一用力,她整个人便靠到了他怀里,见她无碍,少桑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抬眼才见到了亦如脸上的神色。
她紧闭着眼,浓密的长睫弯弯的,随着她均匀的呼气声略微有丝轻颤,再往下,看到的便是她一脸淡然的神情,完全看不出一丝惊慌失措。她真不怕冷?方才那般危机之时,不自救也就罢了,也不同他求救,怎还露出一副坦然就义的神态?
“师姐还打算在师弟怀里呆多久?”少桑松开环抱住亦如的手,语气有些戏谑的提醒了句。
听了少桑之言,亦如方才一片空白的灵台,顿时变得格外清明,她大步刚往后退了两步。眼光无意瞥见在少桑背后不远处的地方,有一物直直向少桑心口的位置飞去。
她心想不好,匆忙间纵身一跃,直接扑在了少桑身上,她伸手迅速抱过少桑的腰肢,全身用力带着他旋转开来,眼看着少桑躲过了一劫,她心中甚慰。
还未高兴完,却发觉自己心神逐渐开始涣散。此时的感受,倒像是体内的仙力在一丝一丝被什么力量抽离出体外。尖锐的疼痛感从元神迅速蔓延到仙体上,让她痛不欲生。痛得差点晕厥之际,迷迷糊糊间,她想到一个词,应劫。
她这是要身归混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