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马乱,马匹紧缺,加上前几日稽国军队才来洗劫过,如今令州城中莫说是马匹,就连可以驮物的驴和牛也早被一抢而空。
此去卫城,阿树自不必说,军旅多年,即便负重也不费力。只是岚溪,一介弱质女流,若是没有代步的马匹,翻山越岭走过三百多里,恐怕不是一件轻巧的事。
阿树将准备好的行李负在背上,心中甚是担忧。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岚溪笑着安慰道:“我虽是女子,可也在这战乱中漂泊了多年,已经习惯各种艰险,步行而已,公子不必担心。”
阿树脸上迟疑之色未消,就见黄袍端着一个朱砂描红的薄匣子走了过来。
“卫城国都,兵家必争,如今局势不明,危机四伏。”黄袍将匣子打开,一叠厚厚的金叶子赫然出现在眼前,“公子此行千万要以主人为重,万不可让主人有所损伤。”说着,又将匣子盖好放入阿树手中,目光恳切。
阿树收起匣子,贴身放好,郑重道:“先生放心,阿树就算死也会护得岚溪姑娘周全。”
黄袍点了点头,退了两步,对着两人躬身行礼:“那黄袍便在此恭送主人,恭送公子。”
落絮游丝,风吹雨洗。微雨迷蒙,渐渐模糊了景色。
少女披着雨布跟在少年身后,向城门方向走去。
令州北门,坦荡官道。官道一侧,小路蜿蜒。避开官道便是避开了敌兵。
阴雨细细,阿树披了蓑衣走在前面,岚溪跟在后面。这一段,山路还算平坦。
阿树不敢走快,一方面是小心着脚下湿滑的青苔,另一方面,则要时不时地回头看看身后之人有没有跟上。
岚溪披着翠色雨布行在雨中,脚步轻盈,身姿端庄,宛若山间精灵,若不仔细分辨,真会以为她已是这秋季山水的一部分。
阿树有些意外,这几程下来,她的步伐虽不是很快,却从不停歇,无论是平路还是斜坡,都能稳稳地跟在身后,和他保持着最为合适的距离,走了这大半日,竟然没有丝毫的落下。
天色渐暗,阿树停了下来。
他看了看天空——雨虽然已经停了,可风却吹个不停。眺望远处,浓淡相宜的山脉间,有几只白鹭正成群结队地飞过。
“今日阴雨,虫豸出来得早些,岚溪姑娘,我们该找地方落脚了。”他回头道。
岚溪托起翠色的斗篷,看了一眼雾气深沉的山林,微微颔首。
两人边走边寻,前方不远一处断崖上,恰好有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山洞。
这山洞不大,被青藤遮蔽了洞口,外面几棵碗口粗的槐树,枝丫横斜,被粗壮的山藤歪歪扭扭地缠绕着,远远看去,竟像是有一条巨蟒盘踞其上,十分骇人。
洞中枯叶凌乱。
阿树将行李放下,就地扒拉了一些用于引火之用,又在洞外寻了些已经干枯的槐树枝,火折子一点,一堆篝火便生了起来。他行军多年,野外露营纯熟无比。结绳套,设陷阱,诸多事务早已得心应手。
岚溪坐在一旁,将袋中的干粮拿了些出来,递给阿树,又将烧开的泉水倒入两枚竹筒之中。
赶了一天的路,吃上一顿简单的热饭最是解乏。
阿树腹中饥饿,顾不上形象,狼吞虎咽。偶尔看向岚溪,见她吃得甚少,大多时候只是捧着竹筒,小口小口地抿着甘泉。
“岚溪姑娘,若不多吃一些,明日恐怕没有力气赶路。”他忍不住提醒道。
岚溪唇边勾起一丝笑容:“我自小便是个小肚子,只需丁点食物便能填饱,公子不用担心。”
已经吃饱了?
阿树瞪大了眼睛,方才他看得真切,岚溪只是象征性地取了极小的一块面饼,那么少,都不够自己塞牙缝的,这……就够了?
他心中狐疑,却也不便多问,只得埋着头,迅速将自己的肚子填饱。
待到一切妥当,已是明月高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