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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 心不在西夏江南(3)

南宋风烟路 林阡 5618 2024-07-06 09:52

  苍白的天空由云塞满,苍白得像极了那些变质的友情爱情和亲情

  原来与我相关的所有感情,都可以薄到那样空虚,都可以存在得那样虚伪,甚至……恶毒……

  不由分说,瀚抒将声讨他的各路人马尽数打发,管别人说他无理取闹也好,争勇斗狠也罢,现在这个时间,不适合理会任何情感之外的纷繁

  命运对他洪瀚抒,一直在重蹈覆辙,演闹剧

  既然如此,他就只有硬着头皮看下去;

  

  雪白的天穹,雪白得和从苍梧山相识到如今都从未变过的吟儿一样,无瑕

  可是吟儿,不,念昔,为什么我会一直寂寞

  若有所失,越风下山时,忘记了自己上山的目的,却得到了不想得到的答案,当此时看天,天空中似乎有袅袅青烟,时断时续地飘过来

  命运对他越风,一直在扑朔迷离,捉迷藏

  躲到最终,他该如何找到转机……

  

  纯白的天宇,纯白得就如同战后的生活,静谧、干净又简单

  战后生活,吟儿,原来我所有的际遇里,无处不在的,不只有战乱,还有因你而简单的心情

  覆水不收,在厉声说出吟儿是他的女人的一瞬,真觉得世间没有人比他林阡更适合吟儿,到此刻,依旧意念坚决,再多的后顾之忧,都不顾

  命运对他林阡,一直在一波三折,设埋伏

  宁可不信命,要奇迹。

  

  都只因,吟儿心不在西夏江南。

  

  出得山后,林阡当即着手调查青城、岷山几大剑派死伤事件,为防消息不胫而走对瀚抒不利,因而是深入其间、亲自探访。

  果不其然,事情的确和成黄二客密切相关,叶阑珊非但没有言过其实,事情还比她所讲更加严重。青城、岷山到此救局的剑客,都还没有走进瀚抒的视线,就已经遭遇了成黄二客的各种陷害。招摇撞骗,迷人心窍,暗箭伤人,尽皆歪门妖术,无所不用其极。青城岷山之所以能发声,还是因为一小撮人能幸存,这已经是天大的奇迹。

  林阡原本不想用上梁不正下梁歪来形容祁连九客如今的情形,却只能叹息,难怪瀚抒要被世人这般声讨。这些事情要是也流传开来,后果明显更不堪设想——瀚抒必然要引起公愤,到那时,针对他讨伐他的,又岂止蜀山一带……

  午后回到驻地,林阡不见吟儿身影,心中却有无穷担心要与她述说,于是四处寻她,久久无果,正自疑虑,看那边林子里聚了一大群人,林阡心中一凛,竟是种说不出的紧张感。怕她出事,也不知怎的,会怕她出事。

  越走越近,明显听到了大嘴张的激动声音,看情形不像有事,应该是自己多虑,林阡才舒缓了心情,脚步也因之放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你们可知盟王他做了如何举动?!”

  忽然听见大嘴张话中有他,林阡一怔,蹙眉,驻足。

  “什么举动?!”大伙儿还未发现他的到来,正群情高涨,纷纷追问。

  “盟王他,那一刻有如被贺兰山附身,气急败坏大吼一句:‘少再给我胡闹!吟儿她是我的!’”大嘴张复述之时,语气尤为夸张,气势和他倒是有三四分像,但感情明显不对劲。听大嘴张这么一讲,林阡忽然明白了瀚抒为何说自己厚脸皮。

  “盟王就吼了这么一句,吓得洪瀚抒和越风啊,当时就不敢再打!哈哈!”大嘴张应该只是从叶文暄那里道听途说了皮毛,其余的就自我修饰去了,讲得这般夸张,也实在怪不得他。

  周围兵卒,本还交头接耳,这时陆续看见了林阡,个个都面露惊疑,自觉退出一条道来,只剩大嘴张一个人还在那边说书:“要不要再讲一遍,我还有很多细节要补充……”

  说了一半,察觉到空气凝滞,大嘴张一怔而侧过头来,大吃一惊瞠目结舌,本能想要开溜,脚步一移,心虚地又缩了回去:“盟王……盟王……我……”

  林阡看他窘迫的样子,实在没心情责他,只能暗自庆幸,嘱咐了文暄不透露青城岷山之事,否则一透露给大嘴张,也就天下皆知了。“大嘴张,这些事情,我再怎么敢作敢当,也经不起你大肆宣扬。”林阡语气不重,没有惩罚,却,王者之气,无限威慑。

  周围兵卒应当是司马黛蓝部下,有些还是魔门降将,与林阡第一次接触,看他宽容大嘴张,都不再像先前噤若寒蝉。而大嘴张赶紧掩口,点头如鸡啄米。

  “对了,可曾见过盟主?”

  “盟主?好像中午还听我讲听得哭笑不得的,怎么?找不到她吗?”大嘴张奇道。

  “盟主适才和一个初来乍到的少侠在一起。”却有兵卒说道。

  林阡一怔,难道是越风。“那少侠何等模样?可是携带着鞭为武器?”

  “不,那少侠是锥为武器,来的时候,还和盟主切磋了几招,我路过时正好看到,盟主当时很是开心,以为是纯粹的切磋,但那少侠不是。接着盟主和那少侠好像发生了争执,那少侠语气越来越重,盟主情绪也越来越差……我没敢久留,便走了。”

  竟不是越风,而是沈延。

  是,越风不可能这样做,越风不可能带着刺痛吟儿的目的。

  再也用不着多问一句,林阡可以想象当时沈延是何等的敌意。沈延还相信着江中子的话,觉得吟儿居心叵测拆散了他和云烟,把整件事情,全都怪在了吟儿一个人的身上。有时候,不管之前关系多么亲近,都会因为一句话耿耿于怀,关系破冰之前一直偏激。他懂,如他和宋贤。

  

  他走近那兵卒所指的地点,幸好沈延和吟儿都没有离去,但这真是天下间最远的距离:互相转过身去,彼此没有交流,沈延阴沉着脸,而吟儿,亦不再有笑容。

  但林阡何尝不清楚,吟儿太想和沈延回到淮南时候的师兄妹感情。这种事过境迁物是人非的感觉,和他对瀚抒的,是那样一致……

  何以曾经越亲近的人,现在却越是刺在心上的针?原来,现实可以这么残忍,让任何两个人都不回去……

  “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完。你好好反省,是不是自己做错。”僵持了许久,沈延终于要走,吟儿回头,眼中一丝清澈:“小师兄,何以硬要觉得,是我拆散云烟姐姐和胜南?在你心里,我当真是这样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当年你在淮南,不止一次与我流露过你对蓝玉泽的妒忌和不满,难道你对云烟,却可以全部包容?”沈延冷笑。

  “不管你信是不信,从前的我的确会妒忌,会不满,但云烟姐姐和胜南,都足以改变我的看法,云烟姐姐是我唯一可以全部包容的女人,就如胜南是我唯一可以全部包容的男人一样。”吟儿坚强回应,“除了云烟姐姐之外,现在的我,照样会对其余女子不满,甚至不屑。而我也相信,胜南他虽然有太多拥有其余女人的资格,却不可能再顾任何别的女人……”只是短短数句,却令听见的林阡动容,就凭吟儿对他的理解,也足以令他不再顾别的人。

  沈延却冷冷反驳,不愿信她:“云烟不可能是真的要走,胜南本也不是寡情之人。若非谁从中作梗,事情怎会如此出人意料?云烟走后不到一个月,你便与他进展迅速,整件事情,是你获利最多,从中作梗的不是你是哪一个?我听到的那些流言,再怎样言过其实,也一定都有迹可循,他现在不但认定了你是他的女人,甚至还不惜得罪越风和洪瀚抒两派势力!就算你是林念昔,他也不可能一朝一夕就对你这般情深,只有一种可能,便是你蓄谋已久……吟儿,不得不说,你真的变了,不再是我从前那个善良的小师妹了,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何时起有了这样的心肠,表面和云烟亲如姐妹,背地里却要迫她离开、迫胜南寡情、迫他二人天各一方……”

  吟儿面色一变,无法辩驳这般多的罪名,一时语塞。

  “沈延。我和吟儿都没有变,我依旧不是寡情之人,她还如从前一样善良。”发话时,林阡已经来到吟儿身后,脚步声响很轻,言语分量却重。沈延转过身来,百感交集:“胜南,我原先以为,你会留下云烟,留下她……却想不到,这么快,你就会为了另一个女人……”

  “沈延,云烟不能留下的原因,我不想再提及,也不会刻意去解释。我只希望,你还像过去那样相信吟儿,当时我所有的决定,都不关她的事,她没有蓄谋已久,更没有从中作梗。”林阡轻声回应,真心实意,“也希望你理解,如今我宁可得罪瀚抒越风也执意要留吟儿在身边,是因为吟儿和云烟一样,都是我林阡命里不可或缺的女子。云烟离开了,三个人的同盟,只剩下我和吟儿两个人,那就更要珍惜,更要保护。”

  吟儿在小师兄寒冷的目光之下,听着林阡这段发自肺腑的话,一度哽咽。

  平日里对林阡心服口服的沈延,听到这里,眼眶湿润:“我总是不解,你与云烟那样决定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既然你说与吟儿无关,那便是无关。”语气一转,恢复冰寒:“但是,林阡,林念昔,此刻的我,可以谅解你们,却无法祝福你们。我不能骗自己,现在的我,真不想祝福你们。”

  无法祝福你们,他该如何祝福这两个人?当深爱的云烟没能得到幸福。

  无法祝福你们,最近是怎么了,所有的故友们,都无法祝福他们,这场爱,开始的时候就像走在针尖上刀锋里,每走一步都鲜血淋漓。

  沈延勉强地回应之后,不作停留,掉头就走。

  吟儿目送他越走越远,眼眶通红:“云烟姐姐……其实,我现在也想通了,若非云烟姐姐要回去承担自己的责任,若非云烟姐姐离开比留下要平安,胜南是绝对不会放她走的。这些就是原因,可是,小师兄他……却不相信这样的原因……”

  她更明白,胜南为什么不想再提及,不愿再解释。不是因为胜南理屈词穷,也不是胜南为了她甘心被世人误解,而是因为,每提一次,每伤一次。最不肯原谅胜南的人们啊,都以为胜南不提云烟是狠心是寡情是想抛开过去赢得将来,却不懂——胜南是不想牵连别人和他一样再经历一遍离别之夜的苦痛……

  “吟儿,不是每一件事,都会得到所有人的理解,总会有这样或那样的不理解。”林阡微笑着告诉她,“瀚抒不理解,越风不理解,沈延也不理解,或许还有更多的人不理解,但何必要求那么多,现在的我,只要你一人明白,足矣。”

  

  晚日在林外透现出一抹微红,山、天、地都接成蓝色,树被印染成了深黑。

  这一天的傍晚,贺若松、东方雨、黄鹤去在不远处的峰顶倾谈,当提及洪瀚抒越风之事,黄鹤去不免皱起眉来:“唉,性情中人洪瀚抒,实在是出乎意料,竟为了个凤箫吟,和林阡越风打了起来,实在要命。”

  贺若松一笑:“一介武夫而已。当时敬之有性命之忧,我晚了洪瀚抒一步到这里,没有救得了敬之,索性就留了下来,却料不到,竟目睹着洪瀚抒越来越暴戾。不仅一意孤行节外生枝,还大肆镇压大开杀戒,若我是林阡,一定也容忍不了洪瀚抒,林阡越不愿发生什么,洪瀚抒就硬要发生什么……

  “不过,洪瀚抒这么做,倒是给了我一个搅乱川蜀的机会。如今黑(和谐)道会对他洪瀚抒恨之入骨,真像去年的魔门对林阡。这样的好机会,这样的地理位置,恐怕就连主公都感兴趣……却可惜,林阡要定了轮回剑,人质又偏偏在洪瀚抒手里,一方面,林阡过早重视起川东之乱,一方面,我们在轮回剑上占了劣势。”

  “届时我会出面。”黄鹤去轻声道,“师父在我的手上,我想林阡就算得了剑,也不会高枕无忧。”

  “是啊,话说回来,你黄鹤去,还是我们南北前十与林阡交锋之人之中唯一一个时间最久而且互有胜负的人。虽是金南第三,却给林阡感觉最棘手,白帝城一战,便是如此。”贺若松一笑,“最终败给他,也不过是因为你那几个儿子。既因你的儿子失败,那便用你的师父盘回来。”心肠歹毒,说时语气冷淡。

  “自是要替小王爷,得到轮回剑。”黄鹤去回答,当夔州之役小王爷已经对他心存疑虑,沦为俘虏的他也以为此生仕途将尽,孰料,这轮回剑带来的无限机遇,真是给了黄鹤去一线生机。也听说了一些柳峻卖力不讨好、接连浪费蓝玉泽云烟两个人质的表现……黄鹤去怎么可能不死灰复燃?

  “对了,主公将何时亲自到此?”黄鹤去问。

  “我已遣柳峻去请。”贺若松说。

  东方雨一直没有说话,这时才缓过神来:“贺若大人有没有想过,孟良关要的人,不在洪瀚抒手里?”

  他忽然道出这么一句,贺若松黄鹤去皆是一惊。“此话怎讲?”“孟流星,应该在洪瀚抒手上不假。”

  “但孟流星,未必是孟良关要的人。”东方雨道,“我最近思前想后,孟良关的话虽然无懈可击,却又好像有些地方一语双关。也许是我认识他太久了吧,不敢全盘相信他的所有话。我有个想法,其实孟良关要寻的半年前就失踪的女儿,并不是小女儿孟流星,而是他的大女儿孟流年……”

  “孟流年?”贺若松眉头一皱,黄鹤去也是一怔。

  “就是有一次我们在黔西遇到林阡凤箫吟单枪匹马闯进来、后来越风率军赶到救了他二人,在此之前我们寄宿的那家女主人,用锏与敬之争斗了良久,可否记得?”

  “经东方这么一提起,我倒是有了点印象。”贺若松点头。而黄鹤去没有参加,显然不知:“怎么?为何你这般确定,那个就是孟良关的大女儿,又如何确定,孟良关更要找她?”相识多年,黄鹤去深知东方雨鲜有这般的聪颖。

  “若非那次巧遇,我也不会这般确定。孟流年和她的母亲盛紫狐,便如同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当年的孟良关,是出了名的爱妻胜命,而且盛紫狐死得很早,他不可能不将一腔心思,都倾注在最像盛紫狐的大女儿身上。”东方雨如是说。

  “幸好你东方雨和他关系最近。知道这么多不为人知之事。”贺若松闻而点头,满意的神色。

  “那林阡和洪瀚抒这次,岂不是走了弯路,白费心机?”黄鹤去亦笑起来,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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