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南在那一瞬间,几乎又回到广南西路,眼看着身边人就这样猝然遇袭,光电一般的速度,窒息地追赶不得、相救不了,无能为力、一筹莫展!
可是,却看见凤箫吟呆呆地站起他面前,傻傻地转过头来……
他满脸冷汗,惊喜地上前去扶住她:“你……你没事啊……伤势要紧吗?!”
凤箫吟满眼泪水:“我这盟主当的是什么!第二十七名到第三十二名全部叛变!”一边说着,一边把腹中之刀拔出来,边哭边说:“还好我命大,不然非死不可!”
胜南一瞧,她小腹前还珍藏着一只印章,自是祁连山山主之印无疑,柳峻那把刀自是刺在了玉印之上!
胜南喘了口气:“这玉印可救了你一命啊!”诡秘地一笑:“洪瀚抒在远方也救了你一命!”
凤箫吟破涕为笑:“希望他不要降金就好了。”
胜南拍拍她的背:“他才不会那么不坚定!”
两人继续走,吟儿忽道:“慢一点,我感觉这儿很危险。”
“你感觉?有这么灵么?”胜南不信。
“真的,当年江西八怪为何要选我?就是因为我感觉很灵,有什么危险,都感觉得到。可是感觉归感觉,能不能逃过去又是一说了……”
胜南笑道:“那你感觉感觉,我有一张玉泽写的字,它在哪里?”
吟儿一怔,微微一笑:“那显然是贴身藏着的……”
胜南点点头:“玉泽的生日在中秋,我真希望事情可以早些结束,再去金国找她,她会不会跟我一同去短刀谷呢……”
两人就此突然一路沉默,似乎各有所思,突地面前出现一条麻绳,吟儿一笑:“小把戏。”跨过去,忽然就踩到个硬物,啪的一声,又一张网从天而降,不用说,穴道又被人点了。吟儿只能接受现实:“列姑娘,又见面了!”
列纤纤笑道:“盟主,你太过敏感了,麻绳周围就那么一小块地方设有机关,你都踩得上去……天意如此,去见连大哥吧!”
树林另一边,李小柔急切地走着,头也不回。
李茫茫在她身后追着,气喘吁吁:“小……小柔……听娘解释!听娘说!”小柔捂起耳朵,干脆不去听,不去想。
她受到了太大的打击和伤害,亲生母亲和爱郎,知人知面不知心,竟都是那种为了钱财生死之人!
忽地眼前黑影一闪,还没反应过来,一把剑已架在她脖子上,她想挣扎,却没有武功、动弹不得,只听李茫茫急道:“连景岳,放开小柔!你干什么!”
连景岳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李茫茫,你可知,你一心想推李小柔去争金家家产,可金士缘早就为了这赌鬼女儿倾家荡产?”
母女二人皆是一惊,连景岳道:“前年年初,金士缘便到我家来,替这位李姑娘还钱,越还越多,如无底洞。我还以为这是他在外面的情(和谐)妇,若不是那天在无返林碰见你,我都不知金家竟有另一个女儿……”
“他,他真如此?那他为什么不认小柔……”李茫茫难以置信。
连景岳笑道:“他敢认吗!他得知李小柔存在的时候,就意识到当年你没被大火烧死,他负了你,娶了旁人,他敢认吗!”
李茫茫一惊:“听说你找人去金府的当铺闹事?你为何要对金家不利,我是协助你搞垮厉家的!”
连景岳笑着:“你还真是蠢,你要争财产,要他给你名分,本就会对金家不利。金厉两家同气连枝,要垮当然一起垮。是你让他身败名裂,我只是顺水推舟!”
李茫茫哼了一声,嘲讽:“谁料搬石砸脚,连府反而遭到围攻!”
连景岳冷道:“你想搞垮厉家,无非是因为嫉恨唐永陵。可惜你搞错了,唐永陵和金士缘根本就没有重温旧梦,无返林的大火也全是你自己臆断。”
李茫茫一愣:“你告诉我这些,是为什么!?”
“是为了让你死得明白!”连景岳一脸的弃如敝履。
李茫茫冷道:“连景岳,你好大的口气!”
连景岳笑道:“这就送你们上黄泉!”说罢挥剑欲先杀李小柔,只听一声怒喝“住手”,黑暗深处,走来两个人,正是厉风行和金陵,金陵大声道:“放了我姐姐!”
连景岳哈哈大笑,李茫茫怒道:“连景岳,二十年前你不过是个黄口小儿!究竟我李茫茫,与你有什么过节!?”
连景岳冷笑:“李姑娘曾经是得月楼最红的台柱子吧,听说风情万种,妩媚可爱,可惜谁都看不上,还当着许多人的面打了我爹一耳光……”
金陵一笑:“原来说白了,是报父仇来了。放了我姐姐!”连景岳道:“后来,李姑娘却为了区区一个流浪汉逃出了得月楼……李小柔,假若你知道,你娘以前是一个倒贴的妓(和谐)女,你作何感想?”
李小柔泪流满面,金陵怒道:“连景岳,少血口喷人!”李小柔小声道:“连景岳,你杀了我吧!反正我也不想活……”
看着她万念俱灰的模样,李茫茫泣道:“小柔……不要傻了……”小柔冷笑着:“世上多我一个,少我一个,不是无所谓么……”自己准备将脖子靠在刃上,李茫茫心急道:“不要!”
一时忘记戒备,不慎踩到机关,“嗖”一声,地上扬起一把本来还横躺着的利器,寒光在眼前一闪而过,李茫茫还没回过意,一把长剑已经直接贯胸而入,刺穿了她的心脏,一瞬功夫,人人大惊,小柔沙哑着嗓子,吓傻了:“娘!”李茫茫往后退了一步,硬是撑起来,未说一句话,又倒了下去。
连景岳哼了一声:“贱人死了,贱人的女儿也应该同去吧!”说罢正欲动手,厉风行拾起一粒石子,随即打过去,连景岳手臂一麻,剑已脱手,李小柔关心则乱,立即往李茫茫那边跑过去,冷不防连景岳从背后又袭出一剑,他知自己肯定得手,笑道:“先干掉你,再杀金陵!”只听一人厉声道:“你要有这本事!”树林那边飞来一个身影,金陵大叫一声:“爹!”
来者正是金士缘,他挡在李小柔身后,连景岳的剑在他背上划了一道,金士缘与李小柔一起扑在地上,金陵见他受伤,惊道:“爹!?”
厉风行将她一把拉住:“别动,这里机关很多!”金陵泣道:“爹……”金士缘见她绝望,小声道:“爹没事……”
连景岳抓住机会,再一剑刺向已然倒地的金士缘,厉风行一把抓起一大堆石粒,全部往连景岳那边扬,连景岳只得掣剑往后退了几步:“厉风行,你的外号不止‘弹指惊雷’吧,还有个‘点石成金’,怎么不敢来点我穴道?金士缘,你枉称一代宗师,现在还不是中毒倒地,动弹不得?哈哈哈哈,你们谁也过不来,杀不了我!”
金陵刚才看清楚他后退步法,笑道:“未必杀不了!”说罢同厉风行耳语几句,厉风行点点头,扔了一只弹珠过去,连景岳立即再退让几步,金陵看得真真切切:“多谢你告知全貌!”
连景岳一愣,金陵道:“天哥,左边三寸,右边两寸,那边过去再是三寸!”她每说完一个,厉风行便一弹指,果真地上全竖起剑林来。机关全被破解,连景岳大惊失色,刚想要逃,厉风行上前去,一掌“电母照镜”向他劈下,连景岳赶紧躲闪,却被一只剑弹回来,硬生生挨了厉风行这一掌。
厉风行冷道:“不是要见识‘点石成金’吗!”说罢伸出指来,猛地扣住连景岳脉门,连景岳顿时一阵麻木,厉风行得手,另一只手也迅即握紧连景岳手腕,狠狠一扭,连景岳手中之剑再度脱手,赶紧飞脚来踢厉风行。
厉风行身子一闪,从两只剑中穿过去,再一掌“万壑雷声”往连景岳面门打过去。连景岳赶紧绕过地上一剑,蹲下身来,意图从下铲厉风行。厉风行飞快踩过两把剑尖,飞身而下直劈连景岳脑门。连景岳忽地握住两把剑,将剑尖聚拢后分散,往厉风行弹来。厉风行一惊,赶紧于空中收掌,一个跟头翻到剑尖丛外。连景岳趁此机会,慌慌张张地溜了。
金陵急忙扶起父亲:“爹!”金士缘脸色惨白,支撑着站起身来:“没事,只是中了麻药,难以动弹!”李小柔满脸灰尘和泪水,哭着跪在李茫茫身边:“娘……”
金士缘搭李茫茫的脉见还有脉搏,顾不上自己,赶紧替她疗伤,李茫茫吐出一大口鲜血:“士……士缘,别白费心思了……”李小柔泣不成声:“娘……不要死……不要死……”
李茫茫抚摸着她的脸:“小柔……娘养你,不光是为了钱……还因为,你是娘的骨肉……士……士缘,这些年我一直误会你……对不起啊……你,你有没有记得我?”金士缘将她手贴在脸上:“是……我一直记着……”
李茫茫惨笑一声:“为什么我要嫉妒呢?唐永陵、胡蝶,和我李茫茫,是注定三个不同的人……士缘,我明白了,谢谢你救小柔,她,她以后就交给你照顾了……”
金士缘流着泪,什么都没说,只是点头,李茫茫小声道:“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还是这里……还是我们两个人的地方……”她的手慢慢垂落下去,一双曾经弹过《霓裳》《六幺》的女子的手,曲罢常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一双历尽沧桑的手……
李小柔叫道:“娘!娘!”她的呼唤直冲云霄,却被天空阻挡,无情回旋。
华叔和孟驰闻讯不顾一切地赶来,华叔扶着老爷,而孟驰,头上缠着纱布,眼睛却一刻也不离李小柔。
李小柔狠狠瞪了他一眼,起身,眼中毫无情感:“对!娘说得对!男人不可信!尤其是你这样一个贪财之人!”转身来看金陵:“金姑娘,希望你找到连景岳之后告诉我,我要杀了他替我娘报仇!金士缘,谢谢你帮我还债,可是你欠我娘的,一辈子也无法还了!”说罢抱起母亲尸体就走,头也不回。
孟驰伫立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金陵拍拍金士缘的肩:“爹,报仇之事就先交给我和天哥,你先回去解毒,华叔,好好照顾老爷!”
金士缘看着李小柔远去身影,低声道:“一定要帮茫茫报仇,陵儿,尚天,你们有几成把握,对那七个人?”厉风行小声道:“大约三四成……”金士缘一愣,拉他过来耳语了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