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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情两端

南宋风烟路 林阡 3891 2024-07-06 09:52

  身处建康的小秦淮一干人等,自然不知胜南在黄天荡会有接二连三的险遇奇闻,一听说胜南不在黄鹤去的手上,而且九成活着,都欣慰万分。

  贺思远把瀚抒的回忆转述给吟儿听,吟儿的担心一扫而光,内心也平静了不少,只是,贺思远刚刚离开,宇文白便红着眼眶走进屋来,吟儿狠不下心把瀚抒当不存在,轻声询问:“他,伤势严重么?”

  宇文白噙泪看着她:“凤姐姐,我知道,大哥最难受的,不是他身上的伤,而是心上的……”

  吟儿的眼立即也红了:“现下最好的办法,就是他不再见我……”

  宇文白摇头:“大哥何尝没有这么想过?可是,他割舍不下,他本来已经准备回西夏,一听说你在黄天荡,就克制不住要过去。凤姐姐,文白许久没有见大哥笑过了,只有你,会让他笑……”

  吟儿突然打断她:“为什么不让他知道你的心意?”

  宇文白一震,心事被戳穿她瞪大了眼睛:“凤姐姐,你,你别这么想!”

  吟儿有些咄咄逼人:“为什么不告诉他你爱他,那才会帮他摆脱萧玉莲的阴影!”

  宇文白沉默了片刻,许久才说:“爱一个人,就是要让他幸福。”

  “他幸福吗?”吟儿一句话,宛若晴天霹雳。

  吟儿转身背对着她:“他并不幸福,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都没有从阴影走出来,这样下去,他的病永远都治不好!文白,难道你不觉得,你不应该继续做一个旁观者,而该为自己、也为了他,勇敢一次吗?!”

  宇文白低头含泪,默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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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劫狱那一晚。

  玉紫烟紧紧跟随着秦川宇往回走,他一言不发,她百感交集,一路的晚风凄凉,他和她一前一后,自始至终没有交流过一句话,可是每时每刻都在若有若无地交锋。

  他们的那道伤疤第一次被揭开,隐隐作痛。

  林阡。

  十六年前,从丢失他的那天开始,她学会了以泪洗面,学会了自责和自残,她不敢面对任何一个江湖人士,她疯了一样地诅咒自己,她以为逃避就不会伤害到谁,她真会自欺欺人……

  十六年后,从遇见他的那日起,他才明白什么叫失去,什么叫牺牲,什么叫退让,还没有任何报偿,他过往的一切,皆成泡影,还不够,还要赔上自己的现在……那个人,夺走了原本属于他的一切,饮恨刀、父亲的遗志、林念昔、江湖,还有自己的母亲……所以,他拒绝和任何一个武林中人见面,他也以为没有立场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事实证明,他错了……

  血,是什么时候溅上了那个形貌酷似念昔的吟儿的剑尖?是什么时候,又是为什么,为了谁?

  他茫然地闭上眼睛,任由玉紫烟帮他上药和包扎,他没有心力了,他宁可被血淹没。

  在焚琴的时候,在和画卷诀别的时候,在烧雪的时候。

  颠覆他人生的姓名。

  逃不过,第一次见面就兵刃相接,第二次见面就敌我分明,第三次,没有看见彼此,却要因之而毁,那个人,终于闯入自己生命的时候,只是把血和厮杀换了一种方式强加给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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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紫烟最害怕的就是看见川宇的忧愁,因为他忧愁,所以自己更加愧疚和不安。

  丢失了阡,所以要伤害陌?

  川宇向来封闭内心,偶尔才会流露这样的不堪一击。由于知道今次不比以往,玉紫烟隔了许久,才问出关心的话:“川宇,还疼吗?”

  幸好川宇没有沉默:“娘不必管我,任我自生自灭吧。”

  玉紫烟泣道:“川宇,原谅娘,娘只是想救他。”

  川宇冷笑着:“娘说的不偏心和中立,我今天一清二楚。”

  他难得表现出像今天这般的不谅解,玉紫烟倒吸一口凉气:“中立?怎么中立?你让我袖手旁观,不管他死活吗?!”

  川宇轻声道:“你心里面有一杆秤是不是,假如有一天,我和他成为敌人,你手里的剑会像凤箫吟那样指向我是不是?”

  玉紫烟冷道:“若真是那样,我自杀。”

  川宇叹了口气:“娘,你教我如何相信你的话,又教我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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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鹤去在屋顶上听得真真切切,苦笑摇头:师妹啊师妹,一向都这么迂腐!

  正欲将瓦片移回原位,忽然听得对面有异声,黄鹤去猛一抬头,看见了对面那个人,那人像离弦之箭,飞速地窜走,即刻失踪。

  黄鹤去不留半刻,紧随余风。李君前才劫狱过,还会有谁潜入秦府中?饶是黄鹤去,也猜不透这个不速之客。

  这个黑衣人没有察觉到他能够追上来,最终溜进了秦大人的房间……

  黄鹤去跃上屋顶,心下有些好笑,他认得那个长相一般、处事中规中矩的秦向朝,不免还有些期待:好戏要开始了,这个秦向朝一定会被这黑衣人吓破胆,不知要干出什么丢脸的事情来……

  可是揭开瓦片,不由得惊诧无比——

  黑衣人对面,秦向朝平静安坐,似乎,他们是主仆的关系?

  黄鹤去顿时有种被愚弄的感觉,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他低估了屋子里的这个人!然而,秦向朝为什么要派人去,窥听夫人和养子?

  黑衣人毕恭毕敬道:“大人。”

  “夫人说了什么?”

  “回大人,夫人她执意要和林阡母子相认,可是少爷不同意,好像闹得很僵……”

  “闹得很僵?不像川宇的性格啊……对了,你们可有林阡的消息?”

  黄鹤去一惊:原来秦向朝早知狱中那个不是林胜南?!

  那黑衣人道:“目前还下落不明,可能真的已经……”

  “他死了也好,川宇地位更高。”秦向朝站起身来,“黄鹤去挖空心思设这么一个大圈套,要查小秦淮的底,还不如直接找我。要引川宇跟他走,有没有问过养了川宇十几年的我?”

  “黄鹤去并不知您的身份。可能是……多方任务不慎产生了交集,所幸没有互相影响。”

  黄鹤去听得心下冰凉,满头冷汗:这个秦向朝,原来是大金的细作?听上去还不受薛无情管辖……难道说,他和紫烟的成婚根本就不是巧合?如果他是细作,那么,就连楚江和紫烟,都没有发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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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窗外是一望无垠的雪白。

  为了冲一冲连日来的晦气,江西八怪的新“冲渑酒馆”已于两日前开张。由于在江令宅附近,还是沾了些光,来往酒客游客众多,楼上的客栈也很快满了。吟儿和闻因住在二楼的同一间屋子里,打开窗户,可以放眼四面好风景。

  酒馆特别之处就是一共有三层,建得相当阔气,吟儿看周围大小民宅都只是平房,还比较寒酸,放目远眺,大有会当凌绝顶之感,不免要放一放狂妄之气:“看看,三层的大客栈,在二楼就可以一览众山小!”

  闻因的个头刚好能到窗口,看不见外面:“可是,以前短刀谷里面,建了一座五层的高楼呢……”

  “这么厉害?”吟儿一愣,“我倒是有些想去短刀谷了……”

  闻因一笑:“可是某一次山崩的时候,那座楼倒了……”

  吟儿惊得“啊”了一声,哈哈大笑:“那座楼叫什么?”

  闻因想了想:“似乎是叫‘建瓴阁’,取自‘高屋建瓴’的,可惜得很呢,还没能完全建成就倒了。徐辕哥哥是很想去登一登看一看的,都没有机会。”

  “高屋建瓴……”吟儿沉吟着,不知不觉走到窗口,解开腰间竹筒,突然就心生邪念,“反正这里面水也脏了,不如乘兴也来高屋建瓴看看。”说罢就要把竹筒中水往楼下倒。闻因赶忙阻止:“凤姐姐,这样不好吧?万一倒在旁人头上怎么办?”

  吟儿笑道:“哪有那么巧。”一边把头探出去看了看一边说,“我可不是那种为了旁人会败自己兴致的人。就算有人把头探出来,那也是他倒霉,不同情!”

  但是,倒霉的咒语偏巧马上就应验了——的确有人把头伸了出来,但是,不是在一楼,而是在……三楼……

  而且那人和吟儿一样的邪恶啊!猛然间就有一大盆水,直接往吟儿头上浇过来,吟儿还没有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便被浇成了落汤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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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办法,越忌水,就越犯水!吟儿哆嗦着赶紧到处找布擦拭,到处找衣服换:“什么人啊,这么没规矩!”

  闻因一边帮忙找衣服一边忍不住惊讶,可是听到她责人,免不了就要笑:“可是,凤姐姐你规矩吗?”

  吟儿根本无法直面自己的错误,等一换了干净衣服,就气冲冲地上楼与人理论去了。闻因诧异地拦也拦不住,只得硬着头皮随着她一并上去。

  到三楼的时候,出乎意料的没有听见她的气愤指责,闻因不由得觉得蹊跷,凭凤姐姐的个性,不把那人的屋子扫荡一遍才怪呢……

  一阵冷风拂过,闻因打了个寒颤,难道说凤姐姐转性了,谁会让她转性呢?

  那应该是天皇老子了吧……闻因好奇地走过去,门虚掩着。

  屋子里,凤箫吟一脸兴奋地和一个白衣男子交谈着什么,一旁站着一个青衣汉子,正自微笑着听他二人讲话,白衣男子背对着闻因,尽管看不见相貌,背影还比较熟悉。

  凤箫吟掩饰不住兴奋,忘了刚才的过节,一直都是她在讲话,对面那男子虽然话很少,但他只要一发话,吟儿就很认真地听,似乎很尊敬他。

  “盟主没事吧?我在高屋上,也是忍不住要建瓴的。”终于解释到了方才的事情。闻因当即傻了——

  居然有人的性格,跟凤姐姐一样不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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