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烟老人笑了笑，衣袖一拂，那水帘上的字又开始轮换，也还是诗句，却只关乎情爱，而且不是风烟老人所写，而是出自历朝历代名家之笔——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天涯地角有穷时，唯有相思无尽处。

　　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谁寄。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雁归来。

　　

　　风烟老人叹了口气：“我和师兄争执了许久，理想和情爱到底什么最重要，遗憾的是，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一个结论……风烟境中的英雄们，没有一个逃得开情爱的束缚啊。”

　　吟儿轻声吟这些耳熟能详的诗词：“这是一句话代表两个人，还是这些人的感情有交叉，还是只写了一个人一生的感情？”

　　风烟老人没有回答她，转头看岳风：“你认为呢？”

　　岳风伫立不动：“也许，很多人的感情都有相通处。”

　　吟儿止不住郁闷和失落：“我不信，你的风烟境，根本是无稽之谈，怎么可能没有我凤箫吟的位置……”一边说着一边眼泪就要落，非常懊恼。

　　风烟老人急忙回头来拍拍她的头，疼惜着说：“老夫就送给姑娘一句话吧，有些事情，未完成的才最杰出，站在外面才最清醒。对抗金有没有贡献，是不是境中人，又有什么关系？”

　　吟儿眼泪止不住流：“哪能没关系，我怎么可能不是境中人……”饶是风烟老人，看到她流着泪一定要融进去，都哑然失笑。

　　

　　便即此时，一声巨响，嘈杂音起，紧接着丘峦崩摧，吟儿岳风均觉地动山摇，脚底尘土开始松动，水帘忽然从悬石上下滑而坠，落到三人脚边的深潭之中，剧烈地翻滚、沸反，不久就形成了两股对立漩涡，一清一浊，一冷一热，分别向对方扩散开来。那形状，如涟漪却又猛急，似瀑流而又盘旋，任何一波中都蕴藏着更强大的另一波，不遗余力地冲向对方，负势竞上。

　　经过一番激烈的拼杀，清泉不由分说高升，浊流眼见着就要低落，但却像回光返照般、强行侵染到清泉中，它的杀伤力久之又恢复到与清泉不相上下。清泉一点一点被腐蚀，为了保持清澈，不得不分心荡涤污浊，于是就不得不把喷出的高度放低。浊流始终企图污染清泉，却随着清泉的下沉被越压越低，越来越淡。清浊角逐式颓败，转眼之间，双双荡然无存。它们都没有胜，它们一起毁灭。

　　风烟老人的笑在风中淡去：“浊不能消清，清不能消浊。何为浊，何为清？清浊之谈，后人尚有百家言。当世的一切正邪势力，其实是各为其主，谁都不可能将谁消灭，只有可能一并消失……”

　　凤箫吟伸手要拦他，却连他的影子也没捉住，只得失魂落魄地蹲在地上。深潭已恢复平静，柔和得可以收容一切。这个世界，也许正像风烟老人说的那样展示的那样，正邪双方都亘古长存互不相让？

　　岳风站起身来，仿佛听见了海啸的声音，他知道了他只是沧海一粟，天地蜉蝣。

　　这里四周都没有人在，因为有人的地方就不会有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