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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对峙

南宋风烟路 林阡 4635 2024-07-06 09:52

  天阔,云移,月有晕。

  偶尔飘过的云丝虽然给月光蒙了一层薄纱,却终究不能遮闭月的光芒。可是白云移开的刹那,月突然消失。

  原来,是看见了白云,却忽略了黑云。

  最恐怖的云,其实和天的色彩是一样的。

  就像有些事情,预测不到,才最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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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炷香以前,秦府主仆们都穿裹严实地各自上了马车往苏府那边去。天气寒冷,尉迟雪身子薄弱,略见病态,扶风见小姐憔悴,担心至极,想对秦川宇说什么,可想起韩莺的威胁,又止住了心里的念头。扶风实在不敢自不量力,反而害了自家小姐……

  韩莺冷冷地看了一眼扶风。其实,她才色厉内荏。

  一车之隔的玉紫烟,心里也是百般纠结——“牺牲小儿子的仕途来救大儿子的性命,孰轻孰重,自己掂量。”胜南,川宇,我该如何选择?

  各怀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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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一炷香之后,秦府这边的气氛已截然不同,所有人都只为同一个目的,劫狱!

  微弱月光下,十几条影子映射在地面上,这些人以各自的方式翻墙而过,转弯深入后再度分为两批,一批五六人继续往前进,另一批守在外围掩护,轻微的哨音越传越远。

  那继续往前的几人之中,最急促的当属吟儿。“哪能这么不顾一切往前奔?”贺思远拼力将吟儿拉到自己身后,强迫她一起伏在暗处,指着不远之处交替巡逻的士兵,“他们还是加重了防范!”

  凤箫吟轻蔑道:“咱们一人敲晕五个,还不够?”

  李君前一笑:“不需要。”摸出一大把暗器往半空中抛。嗖嗖数声于头顶作响,兵士们纷纷警觉:“什么人?!”草木皆兵,忽然一只黑影掠过半空,带头侍卫发号施令:“追!”其它兵士只道是以往小偷:“小贼哪里跑!”一齐溯影而去,只留下寥寥几个留守。

  “可以了。”李君前说完,凤箫吟迫不及待,冲上去一步打倒两个,却在踢开牢门的一刹那,猛地一簇火焰扑面而来,吟儿机灵,随即往旁边闪让,冷不防身后一张巨网从天而降,吟儿举剑去挡,斜路里又杀出一把剑,贺思远赶紧上前护她,牢内士兵闻风而动:“有人劫狱!”尽数往贺、凤二人涌过来。

  沈延听见金属鏦铮之音,却不见吟儿和思远身影,难以相救,只因他这边也即刻遇袭。定下神来,原是一把长刀横砍向自己脖子,手段虽狠,还好能力一般,沈延只出了两分力,那长刀便回砍向士兵自己。

  李君前晃过数个兵卒,立刻向贺凤靠拢:“林胜南!”栏杆内,那人一动不动,显然不是。身后又有两个守卫赶到,君前不及拔鞭,双掌齐出,打晕那两人,再问:“胜南!胜南!?”又是一大群兵士携器奔来,七嘴八舌:“快快投降!快快投降!”接着再七手八脚地围攻李君前。

  李君前飞身跃起,与此同时抽鞭在手,由上而下去席卷这帮侍卫的矛戟枪刀,直销锋镝。随后反手一绕,那帮兵士惊醒之前,手中武器已全数落地。李君前再次出鞭,又狠又快,几招之内,一队守卫,无不中鞭,龇牙咧嘴,君前还想再举鞭,已经没有对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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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牢内防守比预计强,虽然咱们打得过,但想必就快要惊动敌人……”李君前话音刚落,一声巨响轰然入耳,显然敌人增援已至。沈延大声道:“快些找!”还没说完,背后袭来一记铁锤,沈延飞速一让,那人哼了一声:“好快的身手!”沈延一笑:“过奖!”很明显,这人与方才众人水平不同。

  沈延转身来看对手,那人年纪应该在三十左右,打扮是金人模样,言语也果真如此:“宋人本事真是不错,阁下是哪一位?”沈延一愣,刚要回答,那人迫不及待地自我介绍:“我叫介秋风!”好像本意就是说他自己的名字。

  沈延笑着摇头:“没听说过。”

  介秋风一愣:“你没听说过?我在金国的南部排名里,是第十三。”

  沈延冷笑:“那好,让你这个金国第十三败在我这个宋国第一百十三的手上!”

  说罢便即争斗,当是时,吟儿已冲入牢中摇晃着栏杆一间一间地喊:“胜南!林胜南!林阡!”所行之处,均是思远替她挡住了攻袭。

  可是这一声声“林阡”,换来的都只是回音、空响!

  君前明白,介秋风来了,黄鹤去就不远,时间已经不多,又或许,黄鹤去早知道他们要来劫狱!?然而凤箫吟经过的地方,没有一个人回应她,他们的胜算本就不大,还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小。可是,君前不想一点希望都没有,这次的背水一战,他希望能够有哪怕半点的收获!

  和时间,和老天的赛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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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究,来不及了,一把刀的重量,擦肩而过,君前猛醒:“大家撤!”

  刀的主人,正是黄鹤去!君前知道,该面对的,注定逃不了。

  贺思远大惊:“他回来了!盟主,咱们走!”

  吟儿虽被贺思远往后拉,却还挣扎着不肯放弃:“林阡!林阡!”蓦地斜路上又杀出一把长剑,思远往后一退,想拉吟儿已然不及。这时不知何处又是一把剑极速袭来,却是将方才那长剑挡下了。思远定睛一看,失声:“婶婶!”不知不觉已经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玉紫烟转过头来:“胜南就在牢里,你们帮我,救他出去!”

  吟儿缓过神来,继续往前,大声喊道:“林阡!林阡!林阡!”

  这边情势略有缓和,而沈延和介秋风的对峙,渐入高(和谐)潮。锥锤相抗,一瘦一重,各有千秋,但比斗过程中,沈延频频蹙眉,因为这个介秋风作风实在诡异,他一边打,一边在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沈延初时没有听清,后来才觉察出他一直在念两个字:“出界!”

  出界?为什么介秋风要一边拼杀一边喊“出界”?真是个奇怪的对手!

  说来也巧,被他这么一诅咒,沈延手里的锥差点脱手,缓了缓,务必沉下心来不听他乱叫,锥在手,愈行愈快,对手铁锤之剧猛,实在教他不能怠慢。

  黄鹤去绝漠刀一入狱中,二话不说直砍李君前背后,饶是李君前警惕躲开,背上也是一阵僵硬,黄鹤去见他转身,一掌往他胸口直拍,君前要自卫,不得不出掌相迎,一瞬间,只觉奇热无比,不多时,内力已经落了下风。

  黄鹤去试探出他内力的程度,微笑道:“李君前,你枉称小秦淮小辈第一!做出这样荒唐的决定,也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李君前额上有汗沁出:“只要有半点希望,我们都不会错过。”不错,他坚决不让希望破灭。幸好,大队人马还是安全的,而且,未必没有逃生之机……想到这里,努力地调匀内息,伺机进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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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大群官兵拥进狱中,沈延、贺思远不敢恋战,纷纷往君前这边聚集,只有凤箫吟一人继续往牢房深处寻,玉紫烟也还在拼命地对敌……这一切尽收眼底,黄鹤去嘴角一丝冷笑,秦川宇,你觉得你应该站在哪边?

  川宇早已经出现,首先映入他眼帘的,便是刀光剑影的杂乱里,不能忽视的、母亲焦急而憔悴的脸庞。刀在手上,怎样才是自己的路?谁迫自己一定要选择这样一个荒诞的战?

  凤箫吟焦急的叫喊声,也随即传入耳中,不错,没有听错,是她。他听到的时候,心已经冷了。林阡,这个名字,总被自己禁锢在心底深处,难以抹去,不知是该爱这个名字,还是该恨?或者,自己生来就该附属于这个名字?

  “川宇,我希望你明白,为了江湖着想,你应该最先承认这个铁定的事实。你不是林阡。”徐辕一而再再而三的劝说。

  “反正,天骄是更看重这一个,当然要牺牲前一个!”其实不是第一次尝到牺牲的苦。

  “我从来没有跟着你过,每一步都是我自己走出来的。”那个太陌生的哥哥。

  “可是,娘真的没有偏心过。”玉紫烟曾经那么坚定的言语,轻描淡写的一句。可她却在隐瞒自己的情况下,率先站在了那一边,那么,自己应该站在哪一边?娘,你明明知道,我有可能站在这一边,却仍旧冒着和我对敌的风险,去保护他吗?

  没有一个人不在逼迫川宇做决定,可是,他自己,要先在心里和自己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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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介秋风的重锤东扑西敲,力大无穷,方向无定,沈延锥尖抵锤,倒也能在中路化解他攻势,介秋风喝了声好,力还未散,锤就不在原处,沈延才刚想通,锤已直击膝盖,沈延大惊,料不到他速度提升,终究未及躲好,双膝均被锤力擦破,倒在地上,介秋风再一锤当头,沈延只得翻让,虽身手矫捷也无法立即起身。

  千钧一发,沈延孤注一掷,故意一动不动,介秋风大喜,举锤就打,终是降低了防备。电光石火间沈延侧身一滑,锤被介秋风重重地砸进地中。趁他拔锤之际,沈延瞬即提锥反打,介秋风大惊,锥风擦过介秋风鼻梁,也刮破了他一层皮,介秋风当即失措:“黄大人,我中了毒器!”

  黄鹤去微微看了他一眼:“金南第十三,还怕无名小卒的毒器?”介秋风脸上时红时白,黄鹤去冷冷道:“你没中毒!”

  介秋风大喜:“谢大人!”正要举锤,浑身无力,身体一软,锤亦落地。沈延一笑:“没毒,可没说没软骨散。”

  介秋风才败,又忽然一把长剑穿过人群,撇开争斗众人直往吟儿背部砍去,玉紫烟离得最近,一剑退去本来的敌人,纵跨一步转了身,一剑将来人挡下:“师姐,许久不见!”

  那是个比玉紫烟大不了几岁的女子,刚被挡下,就立即换了招式:“师妹糊涂地丢了个儿子,还要和剩下的儿子做敌人?”

  川宇一怔,玉紫烟一愕,冷道:“总比师姐好得多。迈山师兄那样爱你,你却弃他降金!”

  “我不爱易迈山,我爱的是鹭飞!”来人正是冷冰冰。

  “可你对鹭飞师兄做了什么!还不知将他拘禁何处!”“你果然在打听!这么眷恋江湖,还当自己是林夫人?”师姐妹二人各自抓紧了对方的心魔,既是在交流剑术,也是在实实在在攻心!然而,似乎是冷冰冰收获更多,因为,她完全把川宇引进了这场争斗啊!

  此时此刻,吟儿已经濒临绝望:“胜南……胜南……”

  难道说,真的救不了,甚至,走不掉吗?

  胜南,请传递一些,你的执着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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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之间,牢中那人动了一动,一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得出吟儿的眼,吟儿那种熟悉感,越行越近……对,是他!就是他!

  思远焦急大喊:“盟主,快撤退!”吟儿控制不住喜悦:“他……他……他在这里啊!”

  川宇蹙眉:“思远……”贺思远一惊,本能地回头应这个名字,川宇冷冷上前,思远有些慌乱,苦于无法解释:“堂兄……”

  印象之中,这里的所有人,本都该是自己的亲人、朋友、知己吧。自己什么都没做,可是他们哪一个不把自己当敌人?这真是一段无缘无故的笑话!他如果有立场,那他是多余的那个人,可是他没有立场的话,他就要被他们怀疑、利用甚至抛弃……

  他根本不该走过去,撇开贺思远,走过玉紫烟,迎向另一个更尖锐的眼神,这一生,第一次感受到整个世界的冷漠——倏忽之间,吟儿眼神一变,谁都料不到她会一剑指着川宇咽喉:“放了他!放了我们!”

  川宇眉宇间的孤独愈发浓郁,他随意地笑了笑,轻声问:“如果我说不呢?”

  吟儿又悲又怒:“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你错了!世界上最可恶的,就是不孝不悌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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