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人,是吴越、杨宋贤和石磊。
杨宋贤看见林胜南这副模样,失声道:“胜南!”
石磊忙替他把脉看他伤势,吴越攥紧拳:“华家的人怎能如此胡说八道!”
杨宋贤气不过,一拳捶在墙上:“真要打,咱们红袄寨也不好惹!”
林胜南小声道:“没事,我没事,你们不必……太牵挂……”
石磊迎向吴越的目光,轻轻摇头:“还说没事,这次是内伤外伤一起发作,还被人这样对待!”
杨宋贤有些难受:“你也是,说好了三兄弟患难与共的,你被人那样侮辱,还说不认识我们!?你记好了,不论从前以后,只要跟你一起受的,咱们受的也开心!”
吴越笑道:“不错,你不住那间客栈,我们半步也不会踏进去!”石磊加了句:“你是贼偷,那我们都是贼偷!”
三人相视而笑,吴越看林胜南发寒,立刻背起他:“事不宜迟,咱们先去东面那家客栈留宿,外面实在太冷了!”林胜南靠在吴越背上,听见杨宋贤因为关心而凌乱的呼吸声,知道此生就算一直受冷眼,也足够……
就这么昏昏沉沉睡过去,脑海中不停掠过沙地里林楚江的音容笑貌,一次次断续地浮现,忽近忽远,忽明又忽灭。
却在那时,身体渐渐变得僵冷,不知道脑袋里还有什么信念留驻,好像只剩一个念头,再冷也要等到天亮了,再冷也要等到明天……
客栈老板轻蔑地看了这四人一眼,领着他们去了一间破陋屋子,那屋子里简单放了一张木板床,被子上都有了虱子,杨宋贤怒道:“这么破!拿床被子来!”
“被子?你说笑啊?来了这儿还想要被子?!”掌柜关上门,“好好死吧!”
杨宋贤正欲开门追他打一顿,却听得石磊惶恐道:“胜南,胜南!?”杨宋贤心一紧,慌忙着转过身来,从来没有过这般恐慌:“石大哥?!”石磊轻声道:“胜南,胜南不大好……”
宋贤看胜南双目微闭,低声呓语什么,眼泪险险要落,却是束手无策。吴越比他冷静些,也一脸紧张:“他怎么了?”石磊道:“脉象很微弱,我检查过他的伤,都是最近的,内外一起发作,而且背上还有很重的伤,似乎是一种刀气……天还这么冷……”
石磊说不下去,宋贤一听天冷,愤怒地夺门而出,抓住走了没多远的掌柜,几乎倒着把他捉上来:“我叫你拿被子来!听见没!”
掌柜破口大骂:“老子没见过你们几个,明知是贼人,还想要住好的,那就别走错路啊!我死也这么说:咱们这里,没有被子!云雾山对作奸犯科之人态度强硬,什么都不会给,十个歹徒有九个进得这客栈会死在这里,你们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杨宋贤气极,也知道他所言非虚,一把推开他,狠狠捶墙:“华一方!华家!谣言是他们起的,伤是他们给的!他不仁我们也不义!”说罢要冲下去,吴越一把拉住他:“别冲动,华一方好像不在,余下的救不了胜南!”
杨宋贤杵在原处,无力地跌坐在地:“有什么可以救胜南?我能做什么?”
吴越看杨宋贤红着眼眶,心里也不好受:“我答应了寨主和鞍哥,三个人出来,三个人回去……你去生火,我去给他打些水来。石弟,还望你帮忙一直照看他。”石磊点点头,看他二人关心所致均是满头大汗,回头却见林胜南维持原状、烧得迷糊,她不禁为这三兄弟心生不忍。
每隔一段时间,吴越杨宋贤总想起一些更好的方法救胜南,可是每个方法都证明没什么效果,随身携带的灵丹妙药都用光了,石磊虽然略通医术也无力施救,任由他脉象渐渐微弱,石磊毕竟女子、脆弱,忍不住想低声抽泣,又怕吴越宋贤难受,什么也不敢流露。
杨宋贤看林胜南状况糟糕,再也忍不住,冲上前来拉他:“林胜南你给我起来!我不知你最近遇到什么难过去的坎,可是,有从前难?!你忘了你从前过的什么生活,那时候那么苦那么累,你都没死,你现在死了什么意义?!你还没实现你说的话,你跟我发誓了,要当首领,要和我和新屿一样在江湖上立足!我们三兄弟,要共此一生,把握天下!”
林胜南低声道:“我,我不会死,绝对……不会……”
坚定,却微弱。
杨宋贤泪水一直流:“那你还发什么烧……”
吴越拍杨宋贤的肩:“我去找天骄,也许他会看在红袄寨的面子上给胜南一条生路……易盟主、沈寨主未必能压住华家,现在天骄是唯一的方法……”
“那不一定!”门外走进一个妙龄少女,明眸皓齿也算是个标准的美人,“我奉我师父之命,沿途保护林胜南。你们没有救他的药,我或许有。”
这姑娘说到做到,当即给出好几种药,石磊查验过后给胜南服下,半个时辰后,石磊再试探胜南脉象,果真有好转趋势。
杨宋贤大喜:“姑娘好厉害,敢问姑娘高姓大名!”姑娘道:“不足挂齿,我师父是林念昔。”
三人均是一凛:“林,林念昔?!”
少女一笑:“几位不必吃惊,我奉师命沿途保护他,不会危及几位安全。”
杨宋贤疑惑道:“为何那个混世魔女要保护胜南?”
少女轻笑:“我师父啊,不仅是混世魔女,也是芳心初动的小姑娘啊。”说完这句话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石磊一愣:“小……小姑娘?”吴越回头看林胜南伤势,见他的呼吸已经很顺畅,放下心来,杨宋贤恢复心情,不忘玩笑一句:“胜南,你采花贼啊?”
三人一夜未有合眼。
次日清晨,林胜南清醒了许多,转头看,石磊正忙着给他煎药,杨宋贤和吴越全都伏在床边睡死了。
春冬之交,他们身上尽是单衣,而林胜南自己却被裹得严严实实,他轻轻一动,两人就都醒了,林胜南全身无力,情绪全被感动支配着,杨宋贤看他眼神迷惘,小声道:“你还醉着么?你昨晚吓死人啦,以后别喝这么多了。”
“你们放心,死过一次的人,知道生命的宝贵。我会积极地面对这一切,既然选择了,更该不后悔,不逃避,不麻痹自己。”
杨宋贤摸摸后脑勺:“高深,听得不太懂……”
吴越一笑,将林胜南杨宋贤都揽住:“我说过,今生今世,我这大哥都得罩着你们,我不死谁都不准死!胜南,我知道你心里有事,才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你不说,大哥不会问,你想发泄的时候,大哥一定奉陪!”
“兄弟我也一定陪!”宋贤笑着回头,“石大哥也进来吧,结拜四兄弟。”
石磊笑着,还没说话,忽然被外面一阵喧哗吸引,赶紧出门去打听,回来时神色慌张:“林……林楚江前辈……他去世了!”
林胜南一惊,忍住心中即将爆发的悲痛,沉默。吴越杨宋贤齐齐大惊:“去世?!林前辈?!”
石磊点头:“据说有人在广南西路看到一块墓碑,是林老前辈的,还有纪景老前辈,他二人似乎是先后去世的……不排除金人暗算的可能。”
吴越道:“是真是假?”
石磊道:“应该是真的,他们许久都未有消息了。吴大哥,昨晚胜南真是命大,因为非但华一方不在,就算天骄徐辕、柳五津、宋恒这些,昨晚全都往那墓碑的方向去了,如果那个林念昔的徒弟不来,云雾山都没有能作主的人!”
几人都沉浸在震惊之中,谁都没有再说话。
过了数日,事情已经被证实,徐辕等人陆续归来,林楚江之死一时众说纷纭,林胜南明白,他必须和凤箫吟编出一个好的故事,才能隐瞒住自己的身份,但是,现在凤箫吟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