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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滟滪堆,石险火凶,骇浪与天浮(4)

南宋风烟路 林阡 3663 2024-07-06 09:52

  星斗偏,月渐斜。

  箫声从一而终是《凤求凰》。这个夜晚,原本最适合站在山头,俯瞰灯火,听箫与涛。

  然而当江山变作战场,箫声便不再是主角,无孔可入,无缝可插——磅礴与壮观,不受外界任何干扰,本就由心而生。箫声再美再静,也阻碍不了战意激越。就有如饮恨刀如今所有的进与防,云气嘘青壁,江声走白沙,从一而终是恢弘。

  寒浸掌的癫狂,唤醒了饮恨刀的倔强。不过,纵使对饮恨刀充满希望,金陵也不得不承认,每招每式,饮恨刀的尽头,都有寒浸掌在湮灭。

  无懈可击的寒浸掌,宛若布置精美的迷宫,也许胜南今时今日只能在最外层闯荡。饶是如此,像饮恨刀这般坚韧、能一次次一层层突破寒浸掌的敌人,贺若松一生中寥寥无几……

  “对付像贺若松这样不能找到弱点的敌人,就只能在他发挥优势的时候,无论如何都让他发挥不出来。”金陵回味着胜南的话。此刻他与贺若松的战场已然下移至江面,她方才只是转头关心其他战局,再一回头,刀掌之战已从之前半空消失,幸而这阵地无需多言是全局核心,阵地飘移之处,便是双方人船纷纷避让喧哗混乱之处,想失也失不掉。

  看胜南与贺若松二人停滞于不远礁石之上,金陵知他俩近身交锋难避,虽也牵挂丈夫和其余战友,却片刻都不能移开视线,叹只叹:眼不随刀去,便无处可去!

  

  风有啸有停,潮有涨有落,石有隐有现;刀有起有伏,招有去有回,力有增无减。

  和每个强敌见面,饮恨刀都只给敌人一个感觉——坚决。

  就像此刻,他一次次以刀威胁贺若松之掌,一次次挫败却不放弃,一次次继续进攻刀法层出不穷,贺若松必须承认,后浪在推前浪,这魄力,明明就是驱赶的姿态,林阡真的在推前浪,就算他倏忽之间无法完成,但做后浪浪尖他当仁不让。他驾驭的饮恨刀和他一样的脾性,越战越勇,越挫越凶!

  但林阡一定不知道,他自以为闯入贺若松内力防线,却将与刀一同陷入一场极寒历程中!贺若松冷笑着等候对手中计,多少高手都一样,以为可以迎接阳光的洗礼,却殊不知暴雪就伴着阳光一起洗。

  遗憾的是,胜南似乎还没有贺若松想得那么强,居然会有一刀失误,根本没有来得及突破贺若松内力封锁攻入下一道防线,而是被贺若松这一掌击退老远,双刀均已脱手坠入礁侧小舟之中!胜南自己,则被打落在离船不远的礁上,显是被寒浸掌伤得不轻……

  水面微微一升,礁石骤然掩藏,胜南在低处站起,远观如伫立茫茫江中。浪脚还在上抬,众人谁也不知他伤势如何,担心之余,不免喟叹贺若松的强悍。唯独金陵一人知道,胜南那一败,算计得恰到好处——

  阵地,终于将要转入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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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饮恨刀坠落船上,贺若松能最先想到的,正是在胜南入舟取刀的时候飞身而去,由后追袭!

  却见胜南立即侧身翻入舟中,与此同时,贺若松速如猛鹰攫食,一掌怒下,胜利唾手可得。

  可惜,当对手不是食物、而恰恰也是猛鹰的时候,胜利当然要被对手眼疾手快占为己有——贺若松一掌下去,迎的不是对手没有准备好的身体,而是以逸待劳的饮恨刀!

  贺若松心弦一紧,饮恨刀顺着适才被败的那一招重新切入,干净利落,贺若松眼疾手快,报还给林阡足以冻结全身的阴寒,那一瞬,胜南身上即刻僵冷连血脉都似乎也被截流,眼见为实,此寒非虚,然而令贺若松大惊失色的是,下一刻,胜南不仅表情如常,身上刀上更无结冰痕迹!

  无暇疑虑,贺若松只道是心法失误,续而发力,轰然再响,却攻而不克!一而再,再而三,怎么回事?为何对手没有阴寒而成冰?!贺若松慌而不乱,三度接下胜南发刀,却依旧没有占上风的可能!

  胜南虽然极力掩饰,体内却真正伤得不轻,费尽气力继续打贺若松,心下却不得不服敌人名不虚传——寒浸掌果真不虚妄,其寒其僵,怕已浸透到了骨子里去……

  贺若松眼光犀利,蓦然瞥见胜南袖下正自滴落的雪水,岂非冰之融化所致?微微一愕,余光扫及,这只小舟所盛,白花花一片尽数是盐,想及适才胜南是翻入舟中侧滚了一转,所以身上才染了盐,贺若松恍然大悟他是以盐融冰:“原来……你早料到要与我交战,所以先前就准备好了如何破解……”

  胜南一笑回应:“有备无患。”说罢长刀往船面一铲再一扬,当即有风过往,盐花即刻纷纷扬扬打向贺若松,贺若松置身盐沙之内,赶紧出掌猛击,饮恨刀占尽此舟中的“天时”与“盐厚”,随意挑起一堆,足够使得逆风的贺若松吃苦。金陵舒了一口气,正待看他二人继续交战,突地听见战局中一声厉喝:“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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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陵心一紧,却再一松——

  喊“住手”的主,原来是凤箫吟啊……

  方才无暇去注意她,想不到这丫头如此威风——

  一脚踩着黄鹤去不说,一剑还贴着完颜君隐咽喉。

  这丫头从来行事厉害,金陵心想,配极了胜南。此刻,她正一字一字,凌厉非常:“再不住手,就杀了你们小王爷!”

  鼓角将停,争战欲销。

  金陵去问其他兵将,才知凤箫吟迅速得胜的原因——死也想不到会是黄鹤去帮忙——当凤箫吟和小王爷越战越急不可开交时,身处同舟的黄鹤去忽然起身偷袭,忙于自救的吟儿急中生智,借着自己身形从他绝漠刀下一缩而过溜开了,她躲得太快绝漠刀来不及收,顺势正好打压住了小王爷的宝剑,这么好的机会吟儿怎么可能放得过,短短一招就将这内讧的二人速速拿下!

  金陵听得哑然失笑,说这情景出现在云雾山的自己、叶文昭、华叔三个半吊子身上倒也罢了,偏巧出现在三个一流高手身上,未免也太邪门……

  却不管怎样,小王爷都落入了凤箫吟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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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战。

  不再追究任何别人的胜败,金南前十的他们,最需要负责的是小王爷的安危。

  是,其余人都是一群生死可抛的草莽,小王爷不一样,他是金枝玉叶、王孙贵族,硬要闯江湖,就乱了所谓的江湖。

  吟儿自信地向不远处也已休战的胜南一笑,金将果然有妥协的倾向。

  小王爷冷冷地,最后给了黄鹤去一眼。这下子,黄鹤去的“生有反骨”,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不能杀小王爷!”陈铸掷地有声,不像恳求,倒像命令。

  胜南先行来到吟儿身边,笑着低声赞:“干得好盟主。”转身朝着陈铸:“陈将军,一炷香为限,你们早下决定,若投降,便遣一人来此船,立和约带走小王爷,若不降,小王爷立即血洒当场!”

  当是时小王爷一动企图逃逸,胜南饮恨刀也便随即抵他后心,吟儿冷冷地恐吓他:“小王爷,你最好规矩些,你逃不掉,还是等他们救你或是葬你吧!”

  “谁都不准投降!他们会出尔反尔!”小王爷发号施令,也是临危不惧。

  陈铸忆起那夜城门口胜南为救吟儿毁约,点头:“林阡,几日之前,你便在我面前出言反悔过,还狡辩说与我诡绝作的约定不算数,我该如何信你!?”

  胜南知陈铸一定是要来解救小王爷之人,心中有数,回应:“先前单打独斗,岂可与作战和约相提并论?现如今的和约关系到两军存亡,不可能仅凭口头之言,这船上备好了笔墨纸砚,诡绝可以亲自来写。”

  对面不再说话,显然信服了他。小王爷狠狠地笑:“笔墨纸砚?你倒是预见了你一定会胜。”

  胜南笑着看向小王爷:“你最好记住你眼前这位盟主——她在江湖上闯荡这么多年,从无败绩!她站在哪边,哪边就是胜利的归属。”

  小王爷略带惊疑地看了凤箫吟一眼,的确,她武功与自己相当,却在几十招内就受到了胜利的青睐,仿佛有天助……再想起宋国这人才济济的江湖这小丫头也能做到盟主,不正是林阡所言的“从无败绩”!?

  

  小王爷回过神来,看陈铸似乎想要移舟驶近,气愤地立刻制止:“陈铸!你太没有骨气!给我回去!你若是敢投降,不仅薛无情饶不了你,我也不会饶了你!”

  “可是……”陈铸郁闷地停下船来,他何尝想要投降!转身看贺若松,他用眼神紧紧地钉着自己,意思是,你必须把小王爷完好无缺地带回来。左右两边都不是人,陈铸着实想不出招:“贺若大人……这……”

  贺若松与小王爷都是说一不二,苦死了中间的陈铸,片刻后,贺若松总算发话,才解救了窘在原处的他:“林阡,凤箫吟,一炷香时间太少,可否放宽至一盏茶?”

  吟儿冷道:“一盏茶?我有心情跟你烧香,没心情和你喝茶!”

  贺若松面色一凛,视线移向胜南,战局僵持到此刻,抗金联盟已完全占据主动。

  胜南斩钉截铁,和吟儿立场一致:“绝不让步!”

  绝不让步!陈铸的心陡然一沉,一炷香,这几个左右战局的都一样坚决,偏偏站在不同的位置带着不同的意思,还不如直接把自己五马分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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