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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局内人,局外人

南宋风烟路 林阡 5977 2024-07-06 09:52

  连日来,慕容山庄和小秦淮的紧咬不放,注定了他们没有多余的力量保护比武秩序,所以争霸淮南无论哪一家成功哪一家失败,都很可能带动出另外的不必要后果——谁都清楚,万一在决胜当天金人采取行动,他们宋人就无一例外都是败者。

  可是,这种关头,怎么可能说收手就收手,说退出就退出?那样做不就表示他们两大帮派畏惧“可能存在的”金人,不就不战而败、正中金人下怀!?

  最后一场,比或不比,淮南的小帮派们都已有分化的迹象,李君前思前想后也觉棘手:师父,原来梦想的实现,要有这么多阻碍……从前还可以奢望沈庄力量震慑,现今可以靠谁……

  初至北固山的白路坐在君前对面,明白他心里的隐忧:“是不是可以把‘淮南天堑’请来?唯有他一个,能解决这次危机。”

  君前一愣:“百里笙?前些日子听说短刀谷谷内有事,柳五津匆忙离开不知是否已回去,他不在,百里笙如何请得动……”

  “李代帮主正巧在说我么?”忽然一个浑厚的声音响在耳边,君前白路皆一怔,眼前略微乔装打扮的不是百里笙是哪个?君前大喜欲起身,百里笙边以臂拦边坐下:“先不要对外透露我来的消息,我在等金人出洞、把他们一网打尽。”

  君前笑问:“百里帮主怎么会来淮南?从前淮南一年一度比武的时候,百里帮主都置身局外……”百里笙一笑:“是啊,那个时候淮南大小帮会都不满,说我百里笙难处,其实,是没有必要要到局内来。不过今年,已经有三个人事前跟我打招呼,叫我关注这次争霸了,哪里敢不来?”

  “三个人?”白路一愣。

  百里笙点点头,正色道:“天骄徐辕,柳五津,还有一个,是日前才与我见面的云蓝,他们三个这么大的架子,我不来可不行了。”

  君前心里暗自佩服,是啊,光看见金人多,忘了他们的力量也很多很广,虽然百里笙说的这三人都不在当地,但做的事情哪个不与淮南争霸有关?!

  “未知百里帮主来了多少人?”李君前问。

  百里笙喝了口酒,低声说:“你眼前可以看见的,都是我们的人。”

  君前往酒馆四周环顾一圈,那帮人打扮得平常,看不出有武功,更想不到属于同一个帮会。君前心中大喜,却听从百里笙的话,不动声色。

  百里笙微微向桌旁某个人使了个眼色,那人还坐在原处,却和李君前微笑点头:“李代帮主是吧,久仰久仰。”

  “这位是?”

  “我是百里大哥的副手,叫江维心。李代帮主的事情我听说过不少,闻名不如见面啊!”江维心年纪也就二十来岁,能坐到副帮主的位置着实不容易,“林阡也在这里是吗?”

  李君前微微一愣,百里笙亦稍变脸色,低声相询:“我没有见过现在这个林阡,最近关于他的情事倒是传得满天飞,这样不大好啊。依你之见,他跟川宇,哪个更配饮恨刀?”李君前听出些百里笙的疑惑和不信服:“其实,我很佩服他,短刀谷的领袖,他当仁不让。”

  百里笙万万想不到他会有这么高的评价,愕然:“他的人缘真是不错,从天骄到你,都这么说。”李君前微笑:“百里帮主此言差矣,他能被我们肯定,不是因为人缘,而是看他为人处世,待人接物,闯荡江湖的方方面面,是一言难尽的,要接触了才知道。”

  百里笙点点头哈哈笑,是很淳朴的一个人:“好好好,他是不是靠身世,能不能做领袖,都是以后的事,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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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决赛迫近,沈延、胜南、云烟三人趁着艳阳高照,一起去京口的金山观光以解压。胜南知云烟家就在金山附近,见她直往枪尖上撞真佩服她的胆量,云烟则不在乎地说:“有两位大侠在怕什么?再者金山这么大,怎么会一定遇见他们?”

  “哦对了,云姑娘就是京口人啊……”沈延点点头,“可是,我今天是专门出来观光的,兵器都没带……”

  云烟笑着:“不怕,我家里武功高于你们的侍卫没有几个。”她像只出笼的鸟儿,高兴地策马奔走在京口的小道上。

  由她带路,三人一直驰到天下闻名的金山去,胜南、沈延有幸见到了天下第一泉——中泠泉的泉水,云烟解述说:“这泉水不仅好喝,也是京口一奇,装满了一杯再把铜钱放到水上去,铜钱浮在水面而不下沉,水也不溢出。因此是泉中真品。”

  “哦?是吗?”正待尝试这中泠泉的特色,忽听茶寨里一阵混乱,三人惊起循声,不平事简直无处不在,原来是一大帮乌合之众殴打侮辱一个小乞丐。云烟乍见此景,仗义心起,立刻上前去一脚踹向离自己最近的那人面门,那人猝不及防,软绵绵地倒了下去。沈延拊掌笑道:“原来云姑娘见义勇为起来也不赖……”

  胜南无须沈延的帮忙,三下五除二把那帮壮汉击退。叹只叹乱世里,有武功要打群架争地位像淮南争霸,没武功却要在金山一隅遭人欺凌!

  云烟回身去扶这小乞丐,小乞丐痛哭流涕不愿意说话,茶寮老板连声叹气:“几位怕是不知道,自从半个月前来了一群有武功的人之后,这帮地痞就得意了起来,成天欺负咱们老百姓和生意人,几乎天天要来生事端!后来还立寨封王了……”

  云烟啊了一声:“立寨封王?他们不知道不远处的叶家是有权有势的大户,居然还敢这般放肆?”

  正说着穿过一阵阴风,一枚飞镖几乎擦着云烟耳朵过了去,云烟转过头看,同刚到场的一人一照面,双方都惊叫一声。

  “是你啊!”只听见一个刺耳的声音,胜南一见到此人,就觉得面熟,原来这群习武之人的头目,就是在黄天荡有一面之缘的苍梧山李辩之!

  “怎么?不配上北固山比武,就到这里来据地封王?”胜南冷冷问。

  李辩之拍拍手,周围立即围了一大群人:“上次我们寡不敌众,老天让我再遇见你们、刚好复仇!云姑娘,你注定不是我师兄的,注定要做李夫人了!”云烟大怒,冷笑:“你?你长得怕还没我高吧?”李辩之大怒,伸手直捏云烟的腕,云烟愤然对着他一拳显然只是花拳绣腿。

  李辩之哈哈大笑:“软的不吃你吃硬的!”一掌袭向她前胸,云烟一惊,慌忙避开,斜路里蓦地伸出一掌,凌厉地把李辩之手擒拿住,云烟刚认出那是沈延,李辩之袖中忽然露出一把匕首,在沈延腕上狠狠割了一道口子,沈延大怒,将这李辩之一脚蹬走老远,李辩之爬起身:“大伙儿上去,把这三个给我抓起来!”

  那群人不知多少个,一拥而上,却不知是几流之辈,胜南双刀出鞘,所过之处群贼晕晕倒倒,胜南也不趁胜追击,回刀入鞘,群贼半数受伤,半数吓懵。

  云烟急去看沈延伤口,胜南则盯着李辩之吓白了的脸:“李辩之,苍梧山若是少几个你这样的败类,多一些像岳风一样的英才该多好!”

  李辩之一愣,狞笑:“英才?他还英才?一个克死自己父母的灾星、杀死自己师父的祸根还叫英才?”胜南一惊:“你说什么?”

  李辩之哼了一声:“你以为我到京口来做什么?上次从黄天荡回去的路上,师父忽然被人杀害,大家查出来就是他干的,他不敢露面,肯定躲在淮南的哪里!林大侠你看走眼了吧,我可不是败类,他也不是英才!”

  胜南虽然心中诧异,仍止不住要恐吓他:“荒谬,找人需要据地为王、横行一方?!李辩之我警告你,不要打着苍梧山的旗号到处坏事,你们能滚出京口立刻快滚,否则别怪我饮恨刀不客气!”

  李辩之没有第二条路走,灰溜溜地夹着尾巴就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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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客栈,云烟替沈延把伤口包扎好了,见他无碍,微笑着谢他:“沈大侠,你一次一次地救我,真是无以为报……”沈延脸红,既怕她说“以身相许”之类的话又盼她说,但又担心破坏了当前这么好的关系,只得朝别处岔话题:“胜南,那帮土匪怎样处置了?”胜南道:“我让他们都卷铺盖走人了,岳风那件事我没有细问,希望不要太大……”

  云烟点点头:“我也不希望岳风杀人呢。”

  胜南起身来:“大家都累了,睡吧?对了云姑娘这几日老是感冒咳嗽,多注意一点。”

  云烟一笑:“无妨,小病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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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胜南到了深夜依旧睡不着,岳风身上发生的事,他不可能不想探究,可是为何要把李辩之放在局外?

  因为淮南争霸即将进展到最后一战,他实在不愿意多往其中牵扯进任何一件乱事,海州苍梧派属于抗金联盟,万一李辩之不是先到金山作乱而选择来北固山把事情捅破,那恐怕岳风的事非但不能解决、反而会害得大局更乱。胜南昨天才由君前和百里笙引见了,知道现今把这李辩之放在局外、百里笙拉在局内是最好的方式。

  事有轻重缓急,岳风的遭遇,只能战后再过问。

  忽然间在屋檐下看见一条黑影一闪而过,胜南登时警觉,随即运起轻功紧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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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这里看金山寺异常清晰。

  胜南停住脚,因为那人刚刚停步。

  “怎样?公主在北固山么?”

  “公主在北固山出现过,极有可能就在京口!”

  “公主还生了一场小病啊……”

  胜南一惊——公主?金国公主?北固山?

  他忽然想起了一个女子——云烟!他第二次怀疑起她来:她最近是生了一场小病啊……

  他心头一阵恐惧:不会吧,难道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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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天虚度过去,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们三个往北固山客栈里走,云烟边打呵欠边颤抖,显然病情有些加重,沈延脱下披风给她披上:“小心些,着凉别转成大病……”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胜南见沈延一直目送云烟回房,小声问:“怎么了?”沈延诡秘地笑着:“胜南,喜欢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感觉啊?”

  胜南一愣:“啊?”

  沈延道:“你喜欢蓝姑娘,是不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念叨着她,一心要保护她?我对云姑娘好像就是这样的啊……”

  胜南还在愣:“啊?”

  沈延笑着:“我喜欢上了云姑娘!”

  胜南一愕,转念想:或许金国公主和云姑娘根本是巧合啊,她会那么多的京口事,会讲京口的方言,怎么可能是金国来的公主!

  于是嬉笑着搂住沈延:“什么时候跟她表露心迹?”

  沈延脸红:“慢慢地培养吧……”

  胜南笑起来:“好好好,必要的时候我在中间还可以牵线搭桥……吟儿那丫头最喜欢说我狗拿耗子,现在看来我还真是有那么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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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阡……”忽然身后有人唤他,胜南转过脸去,看见那个在角落里的男人是至今金人还不知道的百里笙。

  “有什么事吗?百里帮主?”胜南走过去。

  “我想问问你,有没有考虑过一个问题……”百里笙说。

  “什么问题?”

  “一年前,饮恨刀还在蓝玉涵手上的时候,我听柳五津说,薛焕解涛袭击过蓝玉涵,我闻讯就觉得不对劲,凭他们一个金北第一,一个金北第三,完全可以把双刀夺走,为何却把双刀留在了蓝府,等着你们这帮人去找呢?”

  胜南一怔,他记得那夜从蓝玉涵被抓、到他即刻追赶看见薛焕解涛,时间上是有个断层的,蓝玉涵就是在这个断层不见……如果百里笙不说不提,胜南会自然而然地觉得,自己的追赶令薛焕解涛即刻放弃蓝玉涵,可是现在想来,百里笙怀疑得不错,解涛虽然必须放弃蓝玉涵,却有足够的时间把饮恨刀拿到手,为什么不当场把饮恨刀夺走呢?

  “百里帮主说得很对,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薛焕解涛应该是想把蓝家拖下浑水,所以故意把饮恨刀给蓝玉涵——蓝家虽然和柳峻是亲戚,但一直选择中立,不属于金人,也不属于我们抗金联盟,金人显然要拉着蓝家过去……”

  “是啊,金人的目的很明确,想要构筑一个假象:他们协助、操纵甚至授意蓝家抢夺饮恨刀。一旦蓝家人赃俱获,显然就不可能再中立。五津和陆凭虽然觉得蓝府可疑,但没有张扬出这些疑点,就是怕为渊驱鱼真的赶走了蓝家,甚而至于满足了金人更大的企图……”

  胜南蹙眉:“金人存心拉拢蓝家?更大的企图?”如果说柳五津当时并不完全相信蓝家,那么离开蓝家之后应该也留了眼线盯梢,只是没想到云蓝会那么巧插手,所以云蓝也是想调控蓝家的归属?

  “蓝家地位低微,为何要拉拢蓝家是吗?”百里笙冷笑,“你不要忘了,当时的蓝玉泽,与天骄、宋恒皆有牵连。金人的企图,其一,鹬蚌相争、他们可趁乱夺刀,其二,蓝家无脸留宋,只能归顺金国,蓝玉泽降金,天骄、宋恒便也沾染嫌疑,甚至他们所领导的云雾山、宋家堡,都可能与短刀谷疏远、决裂。其三,叠加在饮恨刀丢失的基础上,云雾山比武只怕也办不成。乱上加乱,一箭三雕。如此,是放长线钓大鱼。

  当然,那是金人的意图,我们自然不可能教它发生。这也就是当年,徐辕为什么和玉泽总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林阡,你懂我说这番话的意思吗?”

  胜南怒道:“想不到,你淮南天堑百里笙也是个小人!”

  百里笙一愕,胜南续骂:“小人妄自揣测!天骄冷落玉泽,才不是因为柳峻的缘故,玉泽和这件事情没有半点关系,就算有人要利用她她也没那么笨就被人利用!蓝家的事金人的宽纵有猫腻是没错,但宋人绝对不会像你说得那么龌龊,我真怀疑你这个淮南天堑是怎么当来的?!”

  百里笙听着听着,满头大汗:“你,你说什么?你不怕得罪了我,我撤走么?!”

  “你来这里,原来不是为了解救僵局而只是为了逞英雄?那你来有什么作用?走就走吧,你和我心里的淮南天堑相去甚远了,我宁愿请沈庄的人回来保护比武也不把胜负托在你短刀谷上。”

  百里笙忽然哈哈大笑,这回轮到胜南愕然。

  百里笙笑道:“当年我用蓝玉泽和柳峻的关系去试天骄,也是被他这么骂的啊,林阡,你可真有胆量,敢在这多事之秋骂我卑鄙小人,不过说来也是,如果我真是那么卑劣,就算我来也保护不了……”

  胜南摸摸后脑勺,这才明白方才百里笙只是试探,不由得也一笑,这样的百里笙,才值得留在局内。

  “不过有句话我还是要提醒你,你要好好处理和蓝至梁的关系。谁教他的女儿那么厉害,每次都能让武林里最重要的人那么信任那么心爱?”百里笙说。

  胜南点头:“我明白,百里帮主你放心,我会帮闲云派一起戒备,不会让金人趁虚而入。不过话说回来,我这个未来的岳父,好像还很可爱……”

  百里笙笑问:“哦?有多可爱?有没有柳五津那老小子可爱?前不久我们还说笑呢,将来徐辕和他怎么相处,他做岳父的水准,绝对要让天骄头痛。”

  胜南一怔:“天骄……和闻因?这是什么古怪搭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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