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撞到的人是自己尊敬崇拜的莉莉丝，桃瑞丝的脸更红了——本来她的脸就因为奔跑而染上了红晕。

　　“我、我、我——哎，哎——”

　　桃瑞丝连气都喘不匀了，话也说得结结巴巴。

　　“别慌，慢慢来。”

　　莉莉丝安慰地说，心里觉得她这样很可爱。

　　“……是这样的，”莉莉丝将手放在起伏的胸口上顺气，平静了一会，才不好意思地开口，“普罗透斯神父的课程就要开始了，今天是我很感兴趣的古典诗歌鉴赏。”

　　普罗透斯神父的古典诗歌鉴赏……

　　莉莉丝想起昨晚在教堂的教室中见到的男人。

　　那双浅灰色的、钢铁般冷淡的狭长眼睛……

　　“我听说，没有人见普罗透斯神父笑过？”

　　莉莉丝想到那个传言，不禁脱口问道。

　　她跟桃瑞丝在一起的时候，慢慢变得像和戴娜在一起时，太过放松了。

　　“啊，这，啊，好像是……但是，啊，不是，普罗透斯神父，他其实，是很温柔的人……”桃瑞丝连耳根都染上了红色，急切地证明着，“真的，真的！他很喜欢植物，照顾花草的时候很温柔……”

　　傻桃瑞丝。莉莉丝在心底叹息，就算对植物真的很温柔，也不代表对人也会很温柔啊。

　　她看进桃瑞丝目光游移的眼睛，轻易地分辨出其中无法隐藏的倾慕。

　　而这倾慕，却是注定不能开花结果的……

　　莉莉丝的心底滑过一丝惆怅。

　　像浪漫的爱情故事那般，遇到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又能够顺利在一起生活的，在这漫漫人生，无尽长夜，又有多少人能获得那份幸运？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快些去吧。”

　　但在此时此刻，莉莉丝并不想去打破那份美好的倾慕，纵使它如海市蜃楼般虚幻。

　　“啊，对，对哦，那……那贝克夫人，我就先走啦。”

　　莉莉丝一直站在原地，看她跑进不远处的教室之中。

　　下次见面，或许，可以跟桃瑞丝说，直接叫自己莉莉丝就好。

　　***

　　莉莉丝离开教堂，穿过喧闹的街区，走过一条条狭窄的小巷。

　　越走周围的环境就越安静，等走到第一位吉蒂所住的街区时，时间到了傍晚，周围也安静的只剩蝉声了。

　　当有其他声音时，蝉声并不明显，现在却叫得那样凄切哀婉。

　　这片街区离东边的树林比较近，再加上远离交易区，人烟很稀少。

　　其实，最开始，这里住的人非常多。东边的这片区域，曾被称为希纳之根，是希纳村最初开始发展的地方。

　　后来，随着其他更合适种植与贸易区域的发展，村民逐渐移居到更适宜居住的村子中部。

　　再后来，出现了山里棕熊袭击房屋事件，不少安土重迁的村民也搬离了。

　　虽然事后，教会很快加强了边界的防御工事，棕熊也没有再出现，却也没什么人再搬回来了。曾经的希纳之根的衰落，似乎已成为了必然。

　　没有人想到它会重新焕发光彩，直到污血症开始蔓延。野兽变少，人口密度低的区域重新受到人们的青睐。最近，又有不少人考虑搬回来住。

　　“安德烈住在……”

　　莉莉丝拿出字条，仔细地研究着上面的地图。

　　第一步，她要再去问问那个证人，叫做安德烈的6岁男孩。

　　“向前走，然后右拐……”

　　莉莉丝抬起头，在一间简陋的木屋外停下脚步，收起字条。

　　这便是安德烈的家了。

　　这里离受害者吉蒂的家并不算近。而安德烈之所以认识吉蒂，是因为他调皮想跑到森林里去玩，结果迷路了……

　　吉蒂的家，就在靠近森林的边缘。

　　“请问，有人在吗？”

　　莉莉丝轻轻地敲了敲门。

　　“来了。”随着一声温和的嗓音，室内响起脚步声。接着，一位浅棕色头发的妇女打开了门。她穿着麻布衣裳，围着围裙，衣服肩膀处打着一块补丁。屋内传来食物的香气。

　　她面对着穿着体面，气质优雅的莉莉丝，犹豫地问道。

　　“请问您是？”

　　“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打扰了……我是莉莉丝。我得到教会的授权，进一步调查最近发生的案件。我有些事想再问一下您的孩子，安德烈。”

　　莉莉丝在陌生人面前介绍自己时，没有使用贝克这个姓。这是亚当的姓。

　　但她也没有使用自己出嫁前的姓：夜莺。（注）

　　“哦……哦哦。”妇女抿了抿唇，眼睛中露出为难之色。但她不想违背教会。“还请进。”

　　“不用麻烦了，”莉莉丝摇了摇头，“我只会耽误一点时间，方便把安德烈叫出来吗？”

　　妇女点了点头，显然这样更合她心意。毕竟，她也不确信，家中的食物是否能够用来招待这样一位小姐。

　　回头叫道，“安德烈宝贝！有教会的人找！”

　　“好的，妈妈，我这就来！”

　　脆生生的童音刚落，莉莉丝就瞧见了向门口跑来的安德烈。

　　他有着和母亲一样浅棕色的头发，脸颊上有好几颗雀斑，不对称地分布着。他的眼睛亮亮的，大大的，嘴唇像花瓣一般柔嫩。

　　莉莉丝能看出来，家里人很宠爱他，他的神情充满自信，衣服也整洁干净，没有补丁。

　　“你好，安德烈。我是莉莉丝。”

　　莉莉丝有些紧张。她其实不是很擅长与孩子相处。

　　她的孩子沉眠不醒，也让她没有机会练习。

　　“这个给你，这是蜂蜜味的糖。”

　　她笨拙的将自己穿过街区时特意买的糖递给安德烈。

　　安德烈的眼睛亮了，但他并没有立刻接过去，而是偷偷地看向母亲。

　　他的母亲因为担心他，现在还站在门口。

　　那位妇女点了点头，安德烈接过了糖。

　　“谢谢莉莉丝姐姐。”

　　莉莉丝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手心竟然紧张地渗出了汗。

　　“安德烈，接下来我要问的问题，是关于最近发生的一起谋杀案件……

　　“对你来讲，这可能会很难，希望你能尽量克服困难，好吗？”

　　安德烈点了点头。像大人一般庄严地宣誓：

　　“姐姐，你放心，这次，我不会再晕倒了。为了早日抓到凶手，我也要努力！”

　　注：夜莺，Nightingale，也被翻译为南丁格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