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云来客栈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一位风度翩翩的蓝衣公子。
之所以说他特殊,是因为当他步入客栈大门之时,那云来客栈的掌柜就像飞蛾扑火一般,疯狂围绕在蓝衣公子的身旁嘘寒问暖,因为云来客栈的掌柜从业几十年,有钱人身上的味道他几丈之外就能闻到,更何况那蓝衣公子的身上还是一种世间罕有的奇香,虽然清淡,但绝对让人难忘。
而事实证明,云来客栈能在大梁都城独树一帜,绝非偶然,那蓝衣公子确如掌柜所料,出手极为阔绰,轻描淡写便要了间天字四号房,且一次支付了三百两的银票,不等掌柜领路便径直走上了阁楼。
稍许,迈过最后一层台阶,蓝衣公子左右环顾,看了眼门房号码的指示牌,却并未走向自己的客房,而是徐徐走向天字一号房的门外,先透着门纱瞧了眼里面的动静,旋即才轻轻敲起房门。
“谁啊?”房内传来一道不耐烦的声音。
但是这位蓝衣公子却置若罔闻,依旧自顾自地敲击着房门,直至内屋的房客叫骂着打开木门,方才恍然大悟道:“我说怎么喊了半天没有反应,原来是小卞啊。”
敲门的是卞生花,开门的则是莫无忧。
二人也不寒暄,因为莫无忧知道卞生花找的不是自己,而卞生花也明白莫无忧一定要去睡个回笼觉。
所以二人只是打了个照面,莫无忧便哈欠连天的走向自己的隔间,而卞生花则选择朝着蒲团走去,安静的跪坐在上。
有意思的是,莫无忧作为天字一号房的主人,并没有热情招待卞生花,反倒是隔壁听着有动静的唐依依悄然而至,来到门口时,登时面颊泛红,好似一朵出水的芙蓉,痴迷地看向卞生花。
“你好......”
唐依依好奇打量着面前这位俊朗公子,五官清秀,眼中含笑,俊俏中带着一丝温柔,举手投足高贵而又空灵,在她的印象里,薛宇身边从未出现过如此气度非凡的江湖朋友。
“介绍一下,卞生花,换衣狂魔,喜欢各种各样颜色的衣服。”薛宇这个时候从隔间出来,正巧看见唐依依在和卞生花打着招呼。
“所以你还记得我穿过多少种颜色的衣服吗?”卞生花来了兴致,含笑望着薛宇。
“嗯……五颜六色吧。”薛宇迟疑,这个问题算是把他难住了,他认识卞生花很久,却好像真的从未仔细注意过他到底穿着过多少颜色的服饰,不过这个问题可不会让薛宇吃瘪,旋即他给了一个抖机灵的回答。
“看来你要多了解我才是啊。”卞生花微笑摇头,似有些埋怨道。
“‘温柔迷香,遍地生花’的卞家三少爷?”唐依依专心致志地听着二人之间的调侃,乌黑灵动的双眼忽然一转,带着一丝期待问道。
“正是在下。”卞生花向着面前这位不知姓名的可爱姑娘点头示意。
“你......你好......”
卞生花的双眸灼灼,仿道夜空璀璨的明星,这一眼让得唐依依含羞低头、满脸绯红,却又甚是欣喜,旋即她带着一丝怯意和卞生花打招呼。
“她叫唐依依,唐笑的孙女儿。”
唐依依的举动薛宇看在眼里,旋即他带着份玩味的笑容给卞生花介绍起唐依依的来历,那唐依依平日里虽然古灵精怪,但毕竟是位涉世未深的少女,哪里见到过卞生花此等清秀俊雅的公子,自然不知所措。
“你......你好......”唐依依低垂臻首,俏脸微红,本来伶牙俐齿的她忽然变得词穷,又向着卞生花问好一次。
“唐笑的孙女儿?难怪那蜀国的暗花都传到了梁国,原来是你拐骗了人家的掌上明珠。”卞生花作恍然大悟状。
“你这用词不当啊,怎么能是拐骗呢。”薛宇故作不悦,接着盘腿坐在卞生花身旁的蒲团上,给他沏了一杯茶水。
卞生花接过茶杯轻呡一口,好奇问道:“那怎么堂堂唐门的大小姐会遇上你这位江湖浪子,不是拐骗那又是什么?”
薛宇一边招呼着唐依依坐下,一边徐徐道来:“她呀,从家里偷跑出来想要闯荡江湖,装备倒是齐全,唐门的暗器毒药一样没少,但毕竟是个小丫头,脚力有限,运气也不好,还没出蜀国边境,就遇到一伙强盗,正巧我和老莫经过,顺道救下她,一路跟着我们,又不愿回唐门,我和老莫看她也算乖巧,就索性带她来到了梁国。”
“那伙强盗……我……我一个人就可以收拾了。”唐依依在薛宇和卞生花的面前坐下,一听薛宇说到自己巧遇“强盗”的段落后,立刻撅着小嘴辩驳道。
“是是是,我们依依可厉害了。”薛宇闻言顿时一乐,笑脸盈盈地赞同着倔强的唐依依,丝毫不提唐依依当时被吓得梨花带雨的窘态。
不过唐依依确实算是位心灵手巧的姑娘,机关巧器精通不少,烹饪的手艺亦是不错,加之在薛宇和莫无忧身边学到了不少江湖本领,成长迅速,如若不然,薛宇也不会安心让唐依依在梁国独自待上一月有余。
“这两天在梁国有收获吗?”薛宇忽然转到正题,面带凝色的望向卞生花,不再调侃嬉戏。
“暂时没有,你呢?”卞生花眼见薛宇此时的面容,亦是正色回道,这本也是他今日来寻薛宇的主要目的。
薛宇长叹一声,意味深长的回道:“收获颇丰啊。”
“发生了什么?”卞生花看出薛宇话语中所带的弦外之音,因此当即反问道。
“昨晚我遇到了魇面刺客。”薛宇回道。
“哦?在哪儿遇到的?”卞生花登时因为魇面刺客这四个字正襟危坐,看来这位搅弄风云的幕后黑手终于又现身了。
“开国侯府外的大街上。”薛宇回道。
此言一出,卞生花当即了然,魇面刺客向来行踪神出鬼没,全然不可能是薛宇意外撞见,更何况二人相遇之地还是在重兵把守的开国侯府外,因此卞生花当即笃定道:“那他是故意要见你的。”
“确实。”薛宇点头赞同,像魇面刺客这样的高手根本没有理由随意暴露自己的行踪。
“而且他也一定是有求于你,比如交易……”卞生花又喝一口茶水,开口问道。
“你真是个活诸葛……”
薛宇一脸诧异地看向卞生花,他万万没有想到卞生花居然能准确说出魇面刺客的意图,就仿佛卞生花当时就在自己的身边,亲临现场一般。
卞生花却摇头轻笑,并未收下薛宇的溢美之词,接着说道:“因为他知道我们手上有八索,所以他一定会来找我们做交易。”
“他怎么知道我们有八索的?”薛宇不解道。
“因为是我放出的风声。”卞生花嘴角上扬,露出一副迷人的笑容,他甚至在这一刻都估算到魇面刺客大概的消息来源。
“难怪他会主动找我……”薛宇恍然大悟道。
卞生花的这一招实在高明,他清楚的了解魇面刺客想要什么,也料到为了剩余的八索魇面刺客必然会主动现身。
“所以他交底了吗?”卞生花问道。
“他有四本八索。”薛宇回道,语气十分凝重。
“四本?倘若真如他所言,那么王彦章和余青州必各有一本,而开国侯府案和汴州连环杀人案的目的也必定是为此。”卞生花仔细剖析着魇面刺客所犯案情,立刻得出结论。
“还有唐门的那一本。”
薛宇在此话说出之前,便让唐依依下楼去备些酒菜用以招待卞生花,即便她听得兴趣正浓,但当听到是为了宴请卞生花,唐依依当即乖巧应诺,一溜烟儿的跑出了房门。
“唐笑的那一本也被他所得?”卞生花诧异反问道。
“是的。”薛宇点头。
“那现在可有些麻烦了。”卞生花原本平静如水的双眸忽然泛起波澜。
“而且唐门这一本是唐笑拱手相送。”薛宇此语一出,更是让已失了冷静的卞生花心中顿生波涛。
“什么?”卞生花眉间一紧,薛宇的这个消息非同小可,倘若是唐笑主动献宝,那现在的情况对于卞家绝对不妙。
“那唐门是为了大唐宝藏?还是另有所图?”卞生花追问道。
“‘唐门’都姓唐了,还看不出来嘛。”薛宇面露惆怅,唐门的加入,可谓打破了全局的平衡,薛宇忽然有些明白为何魇面刺客自始至终都有恃无恐,不但因为他诡计多端,更重要的是他有唐门这样实力雄厚的门派做后盾。
卞生花不语,沉思良久,接着开口重新梳理眼下形势道:“现在咱们有三本八索,魇面刺客则有四本,可以确认的是其中定有唐门的那一本,所以目前最后一本的所在才是各方博弈的关键,如果由我们所得,那么我们将和魇面刺客一方持平,但是倘若让九天或是魇面刺客一方得到,我们就十分被动了,现在我们需要一点运气和耐心。”
“没错,现在晋军全面入侵大梁,连老爷子都奉旨披挂上阵了,魇面刺客的复唐一方应该是最缺乏耐心的,他们没有大唐宝藏的支撑,根本无法全面攻下大梁国土。”薛宇冷静分析道。
“你错了。”卞生花却并不认同薛宇的观点。
“此话怎讲?”薛宇问道。
“大唐宝藏从来就不是用来打江山的,而是用来守江山的。”卞生花一语点醒了薛宇。
“你的意思是......”
薛宇恍然大悟,卞生花所言极为在理,复唐之时百废待兴,倘若有这笔宝藏充盈国库,振兴各业,恢复民生,这才是复唐势力最迫切需要大唐宝藏的根本。
那么换而言之,就是此次梁军必败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