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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正邪之争是非辩(下)

侠骨照银枪 3井瘦 6299 2024-07-06 09:53

  “柏川兄,别来无恙!”东方魄热情地微微拱手相迎。

  连武林盟主都与其称兄道弟,作为天下第一镖局的掌舵人,其威名可不是浪得虚名。

  凌柏川十五年前就鲜少行走江湖,深居简出,但镖局却越做越大,年轻一辈只闻其名,不曾见过其人,纷纷瞧去。

  只见他容貌俊朗,气度不凡,浑身散发着阳刚的魅力气息,不禁让人竖起拇指赞叹道:“帅!”

  “哼哼!”孙平风冷笑道:“凌柏川,你终于出现了。你教的好儿子,干扰我藏剑山庄私事不说,还杀了我儿子,今天我就要他以命抵命。”

  凌柏川朝着儿子看去,后者抱歉一笑,像极了在外惹事生非的调皮孩子,他也露出一副“还得老子替你擦屁股”的微怒样子,右手轻划,凌楚瑜身上浸水的牛皮绳子如被刀割般断成两截。

  凌楚瑜揉了揉身子骨,长舒一口气,道:“谢谢爹!”

  “凌柏川,你儿子杀人在此受审,你敢私放他,是不把盟主放在眼里了吗?”公孙如是瞧他自作主张,为了维护东方家的面子,出言怒喝。

  东方魄脸色也沉如凉水,道:“柏川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敢公然与武林盟主叫板,怕是欧阳靖也不敢如此。

  凌柏川却毫不在意,假装委屈道:“盟主,我儿受了委屈,替人遭了罪,做爹的心疼啊。还望盟主见谅。若盟主能易地而处,可能也会体会我的感受。”

  “易地而处?”东方魄漠然说道:“若柏川兄也能这般,也替孙庄主易地而处想一想,体会一下他的丧子之痛。”

  凌柏川笑道:“那倒不必。”

  孙平风怒不可遏,凌柏川如此蔑视自己和东方家,岂能容他,旋即怒喝道:“凌柏川,你儿子杀了人,你还在这里若无其事,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我倒是要你体会体会这丧子之痛。”

  说罢右手双指一并,化作剑锋,快如闪电,直至凌楚瑜咽喉。

  群雄皆是大惊,难道这是要当众杀人?

  虽然能理解他丧子之痛,但在武林盟主东方魄面前杀人,这太不符合规矩了。

  岂知东方魄也不闻不问,任由他行动,显然对凌家有些不满。

  “诶!”凌柏川轻描淡写道:“孙庄主,火气别这么旺。”

  说罢闪身护在凌楚瑜身前,双手画圆,左小右大,一正一逆。

  孙平风右指突然被生出的一股吸力陷了进去,难以自控,胸口忽然被一股暖流拍中,向后退了几步。

  群雄纷纷惊叹,这凌柏川武功居然如此之高。

  见识了这天下第一镖局总镖头的武功,东方魄嘴角微微抽搐,才出言说道:“两位是不把我这个武林盟主放在眼里?”

  凌柏川拍了拍双手,笑道:“盟主,我此番前来,就是为我儿子洗脱嫌疑。是孙庄主先动的手,我不得已才出手的,要怪就怪他去。”

  凌楚瑜低头强忍笑声,没想平日里威严的父亲也这般无赖轻浮。

  孙平风一招就知道他的厉害,心想要杀凌楚瑜有些难,道:“嫌疑?你儿子杀我儿子,证据确凿,还有什么话说。”

  凌柏川依旧笑了笑,透出一股坏劲,道:“孙庄主,先别动怒,这个先给你。”说罢从怀中拿出一个小药瓶,朱红漆色,颇为精致。

  “这是什么?”

  凌柏川道:“护心丹!”

  “我要它做甚?”

  “怕你等会知道真相后气血翻腾,所以先服一粒,以防不测。”

  孙平风怒目圆睁,七窍生烟。东方魄眉头一皱,道:“柏川兄,大家都是江湖有名的人,怎么如此胡闹如顽童,也太不像话了。”

  凌柏川失望挑挑眉,只好无奈摊了摊双手,道:“好吧,既然孙庄主不领情,我就当自作多情吧。”说罢将护心丹收了回去。

  东方魄见他没个正经,也不爱搭理,没好气道:“柏川兄,你儿子杀了人,如今要他以命抵命,你可有什么话说。”

  “真要说?”

  “说!”

  凌柏川道:“好,那我先质问一下孙庄主,你为何在襄阳东门伏击我凌家镖局?”

  “什么伏击?明明是凌楚瑜自己多管闲事,卷进我藏剑山庄私事中来,这事大家都可作证。”

  凌柏川忽然反问道:“是吗?”双手啪啪两声,一人身着盔甲的男子从人群中挤出。群雄纷纷诧异,“怎么会有官兵来了?”

  孙平风认得此人,脸色大变,凌柏川看他有些窘迫,笑道:“孙庄主这是瞧出来了?我来向大家引荐,这位将军就是襄阳守军参将,费国忠费大人。当日事发时,他正值守班。”

  “各位……英雄好!”费国忠显然有些怯场,听到凌柏川将他军衔提高,心里更加慌张。

  这让群雄不禁怀疑,这种人也配是朝廷守军?

  凌柏川客气说道:“费将军,有劳您将当时之事说给大家听听吧。好还我儿子清白。”

  费国忠看了一眼孙平风,后者正怒视自己,急忙挪开目光,咽了咽口水,费了很大勇气说道:“数月前,孙庄主派人送来信,让我协助他抓捕几个人,抓到了就交给他便是,我觉得这容易,就答应了。”

  凌柏川道:“费将军,孙庄主要你抓的是何人?”

  费国忠摇摇头,道:“他没说,只给了我几张画像。说一旦碰到这几人,立马将他们拿下。”

  群雄震惊不已。

  这江湖人素来独来独往,从不与军官相助。

  就算与他们有所往来,也是人情世故,江湖事还是江湖人来解决,这让朝廷插手江湖事,群雄自然是嗤之以鼻,而孙平风竟能勾结官府,实在被人所不齿。

  “那画像之人,你可还记得。”费国忠咽了咽口水,点点头,抬起颤颤巍巍的手,指着凌楚瑜道:“他。”然后手指移到王如萱,颤抖得更厉害了,道:“还有她。”说罢急忙放下手,生怕这手臂被砍了。

  凌柏川追问道:“后来呢?”

  费国忠继续道:“那日东门忽然来了几人在那打斗,我一瞧是画像之人,就命部下严守城门,弓箭手待命,若有人强行闯城,当即射杀……”他越说越小声,后面几乎听不见。

  “可我不知他们就是凌家少镖头和王小姐,不然给我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他们。”

  费国忠奋力自清,想把责任都推给孙平风。

  他这般做,也是怕那王权才。他在朝中颇有关系,自己就是被他一纸书信叫来此处作证。

  凌柏川冷冷道:“孙平风,你好狠的心。我儿没有得罪你,你却勾结守城军官,下令射杀,我儿奋起反击,为自保才误杀你儿子,我倒是要问问大家,我儿凌楚瑜所为,是有意残杀同道中人吗?是有违江湖道义吗?”

  群雄纷纷摇头。若真如费国忠所言,藏剑山庄伏击凌家,失义在先,凌家为求自保,失手杀了他儿子,这是两家恩怨,也不违反江湖道义,不需要以命抵命之说。

  孙平风没想到凌柏川能将襄阳守将请来,这下情形对自己极为不利。

  他思绪飞快,道:“哼,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再隐瞒了。我藏剑山庄在数月前,有一趟凌家镖局送来的镖物,押镖的正是凌楚瑜。他们几人以送镖为由,混入我藏剑山庄,当晚就发生盗窃案。我派手下围捕,正是凌楚瑜几人。后来我查了镖单,发现这托镖之人根本是子虚乌有。我就想凌楚瑜定是以押镖为由,混进我山庄。后来魏谞将他们救出,我自知势单力孤,这才请了费参军协助。而且我再三交代,只需守住城门不给贼人出城,人我藏剑山庄亲自来抓。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费国忠急忙点头道:“对对,就是这么说,我再有天大胆子,也不能乱杀人,好歹我也是朝廷命官。”

  孙平风一听,看来此人没有完全站在自己对立面,道:“我也无奈之举。凌楚瑜意图不轨,随后又协助魏谞杀我儿子。传言他曾经与魔教的吴罡在渭城大醉一场,我怀疑他与魔教勾结,使得我们正道在苍云山打败而归。”

  此话一出,又是峰回路转。凌楚瑜夜袭藏剑山庄,助魏谞,杀孙忆安,这一系列之举,若他是魔教中人,这就说得通了。

  孙平风见众人议论纷纷,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道:“这就是当时押镖的票据,请盟主过目。”

  东方魄接过一瞧,票号上有凌家印信和官府信章,藏剑山庄收镖的印章。

  “凌总镖头!”东方魄把票据递给他,道:“请过目!”

  凌柏川接过一瞧,然后看着凌楚瑜,眉头紧蹙,好像在说“真给老子惹事”,旋即坦然道:“不错,这是我凌家的押镖票据。”

  “竟然总镖头承认了,那就说明凌楚瑜是借押送镖物混进我藏剑山庄意图不轨了。”

  凌柏川哈哈大笑,“好好,好一个意图不轨,好一个勾结魔教,你竟然把这样的罪名按在我儿子头上。既然你不到黄河心不死,那我就不客气了。贞娘!”

  这两个字一出,场上只有几人脸色微变。

  群雄都不知“贞娘”是何人。只见一约摸四十来岁的女子缓缓而来,她风姿绰约,引来不少目光。

  “你……”孙平风惊诧不已,他不知道凌柏川为何找她前来,也没想到贞娘竟然会背叛自己。

  东方魄瞧见来着是个女子,不知何意,问道:“此人是谁?”

  凌柏川笑道:“此人乃一客栈老板。”

  东方魄奇道:“区区一个店老板,和孙忆安被杀一事有何关联?”

  凌柏川笑道:“盟主,大伙不是奇怪我儿为何卷入其中,又为何潜入藏剑山庄吗?起因都在她身上。”

  凌柏川朝着自己儿子,道:“不易,你且说说看,当时在客栈是怎么回事?你潜入藏剑山庄又是所为何事?”

  看着父亲投来的异样目光,凌楚瑜心领神会,这故事框架已经有了,至于内容如何写,就全靠自己发挥了。

  他点了点头,道:“我和师弟们从渭城赶回苏州的途中,曾途经一个客栈,这位贞娘正是客栈老板。夜里我们遭遇强盗突袭,我们师兄弟几人好不容易将那群山贼制服,正想第二天交给官府,谁知后半夜来了一群武功高强的蒙面人,将这群山贼杀了,我和师弟们奋力拼搏,才杀出重围,只是客栈被他们焚烧殆尽。”

  众人心想,什么人居然敢如此胆大包天,也可怜了眼前这个女子,纷纷露出同情之色。

  凌楚瑜接着说道:“后来我们一路跟随那股贼人,他们大摇大摆地进了襄阳城,进了藏剑山庄。我就想,难道这伙贼人跟藏剑山庄有什么关系,就算他们是行侠仗义,也不至于烧了客栈。于是就利用押镖之便,探一探虚实。”

  群雄听到这里,都纷纷惊叹“好胆色”,竟敢独闯龙潭虎穴。

  孙平风却道:“你在胡说,我藏剑山庄何时跟贼人有瓜葛,随随便便就找来一个人作证,证明我杀人放火,你分明就是栽赃嫁祸,污蔑好人。”

  “污蔑?”凌柏川蔑视他一眼,对欧阳靖道:“欧阳兄,我托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欧阳靖一副自就等你发话的样子,轻轻颔首,道:“各位,我已派人查过了,这位贞娘确实是唐州城外二十里的客栈老板,已有十余年之久。”

  欧阳靖这一发话,无人不信。他接着道:“可惜在数月前,客栈已经化为焦土,里面有骸骨十三具,他们均是胸前肋骨都有剑痕,想来都是被人一剑穿胸而死。”

  群雄均是震惊,能一剑将人穿胸并非难事,但是要在打斗中做到如此,非一般江湖高手。

  凌柏川大袖一挥,道:“我来跟大伙讲讲整件事情经过。我儿凌楚瑜在客栈住店,岂料半夜间有强盗前来。我儿击退盗贼后,山贼背后的主人怕消息泄露,就急忙派高手将我儿杀气灭口。岂知我儿竟然逃了出来,但他们为了不泄露秘密,竟将山贼杀死灭口,又把贞娘带回来,让她描绘我儿等人相貌。而我儿为了查明真相,跟踪那群杀手到来了藏剑山庄,借押镖之便潜入山庄。不料被发现,幸好有魏前辈出手相助。藏剑山庄心知不能留活口,所以勾结守城将领,将襄阳死死围住,好将我儿困死在城中,插翅难逃。后来我儿和魏前辈欲闯城,却被孙平风围困。他瞧见神剑在眼前,竟偷偷下毒,毒害魏前辈,其子更是狠毒,出手偷袭,夺了归藏剑。随后我儿虽又将剑夺了回来,但在争斗中,孙可鑫无意推了他一把,将他送到我儿剑下,惨死丧命。事后孙庄主不仅扭曲事实,还诬赖我儿杀了他的儿子,欲将我儿置于死地,好掩盖他勾结山贼,草菅人命的真相。”

  凌柏川一口气说完,缓了缓道:”孙庄主,你可还有话说?”

  凌楚瑜瞠目结舌,眼中敬佩的光无比闪耀,好像在说“论说故事,老爹要是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孙平风脸色极为难看,怒道:“就算如此,也不能证明是我藏剑山庄干的,仅仅凭一个妇人之言,就污蔑我藏剑山庄,未免太欺负人了吧。”

  凌柏川此时已经掌控整个局面,不留他一点喘息机会,问道:“贞娘,孙庄主是否将你抓去。”

  贞娘无奈点点头,低声细语道:“是。”

  孙平风依旧说道:“妇人之言,不足为信。”

  凌柏川继续道:“贞娘,孙庄主既然擒过你,那你可还记得,你被关押的地方。”

  贞娘此时完全像听话的兔子,凌柏川问什么,就回答什么,道:“是在后山一个铸剑的地方。”

  凌柏川道:“你可描述详细点。”

  贞娘点点头,将藏剑山庄后山关押她的地方描述得清清楚楚,甚至有几口炉子都一清二楚。

  凌柏川道:“藏剑山庄的铸剑谷,外人从来进不得,贞娘描绘得如此详细,孙庄主,不是你将她擒了去,她一个区区山野乡民,又怎会知晓?”

  孙平风此时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不能说与贞娘认识,若说了出来,贞娘是魔教中人的身份就被识破,自己偷藏魔教中人,已然会成为武林公敌,而且他当年救下贞娘是为了壬甲龟壳,若让东方魄知道他预谋已久,怕是东方魄不会再保他,那藏剑山庄名声就此有了污点,千百年威名就毁在他手里。

  如今只有死不承认,道:“哼,那肯定是凌楚瑜之前潜入我山庄,把铸剑谷的情况说予这个妇人听,你们在借她之口来污蔑我。”

  然后朝着东方魄深深一躬,道:“盟主,凌家如此算计,全是为了洗脱凌楚瑜杀人之罪,盟主要为我做主啊。”

  东方魄也一时无言以对,也暗暗恼恨自己这边准备不足。

  为了让凌楚瑜洗清嫌疑,欧阳家、凌家、王家合力找来这么多证据,虽有些不合理的地方,但相比孙平风口中所说,旁人显然更信服凌家。

  既可认定藏剑山庄纵人劫财,为杀人灭口而围攻凌家,也可认定孙忆安之死是个意外,有多人见证,与凌楚瑜无关。而这两者结合起来,凌楚瑜杀人罪就无法成立。

  还没等东方魄开口,凌柏川抢先道:“既然孙庄主不想承认,我也不勉强。费将军,你且说说,当时我儿凌楚瑜与孙庄主儿子孙忆安较量时,发生了何事?”

  费国忠被这么一叫,吓得浑身发抖,眉头紧蹙,纠结好久才道:“我看见了,是孙家大公子推了他一把,才使得他失了重心,撞入他手中的剑上。当时我所在位置正对着孙大公子,王家小姐在我正前方,所以我和她一样,看得清清楚楚。”

  “逆子!”孙平风忽然猛喝一声,右爪如龙,快如闪电,狠辣无比地向毫无防备的孙可鑫攻了过去。

  虎毒不食子,孙平风为了挽救藏剑山庄和自己的名声,竟然对这自己的亲生儿子下了手。

  可怜了还在懵圈的孙可鑫,没想到自己父亲竟会对自己下狠手,惊慌之余,紧闭双眼,暗呼“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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