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振风走到焦义面前,静静地站着。一个黑衣人快步走上来,使劲抽出插在焦义后背的长剑,递给余振风,说道:“大哥,你的剑!”
余振风看到焦义的尸体轰然倒地,怒不可遏,叫道:“滚开!”
他突然一拳,打在黑衣人胸口。黑衣人丝毫没有防备,被打得往后直退,一不留神滑下了悬崖。听到黑衣人惨厉的叫声,其他黑衣人面面相觑,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余振风的眼泪悄悄地从眼角滑落,他轻轻地呼唤着:“焦叔……焦叔……”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余振风站起来,神情冷峻地走到其他黑衣人面前。他骑上那个被自己打死的黑衣人留下的马匹,抓紧缰绳,大喝一声:“驾!”
胯下的马听到指令,咆哮着越过焦义的尸体,直冲向远方。
韩武骑着马一直狂奔,跑了七八十里地,还是没有看到陕州城的影子。群山之中,人迹罕至,道路也变得越来越崎岖艰险。韩武心想不妙,肯定是走错路了,于是赶紧沿原路返回。那马一口气跑了近百里,马肚子上全是汗水,速度也越来越慢了。
走了二三十里地,来到一个三岔路口,不知道到底哪条路去往陕州。此时,大雪已止,晨曦微露。韩武正在彷徨焦虑的时候,忽然听到山中传来樵夫的歌声。韩武大喜,急忙环顾四周,终于在左侧山坡的荆棘丛中看到了一位樵夫正在挥动斧头砍树。
韩武在马背上大声喊道:“砍柴的大叔,请问去陕州走哪条路?”
樵夫听得有人叫自己,直起身来一看,原来是一个头发凌乱、满头汗水的少年在马背上问路。
樵夫问道:“少年人,大清早的,你怎么一个人在山里乱转?”
韩武说道:“我家横遭惨祸,仇人在后面追杀,我要赶到陕州避难。”
樵夫连忙用手一指,大声说道:“少年人,你沿着左边的那条路一直往前走,不出四十里就可以看到陕州城了!”
韩武急忙道谢,策马跑到了左边的路上。
又跑了二三十里路以后,道路变得越来越宽,也能偶尔看到行人了。再经过几里地,已经完全下山,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陕州的城墙了。
韩武长吁一口气,用衣袖擦干脸上的汗水,任由马儿缓慢地往前走去。
当韩武离陕州只有两三里的时候,余振风带着人也追到了后面。韩武听到后面传来杂乱的马蹄声,料想是仇家已经追来,大惊之下,慌忙打马前行。
余振风正准备一鼓作气擒住韩武,不料从陕州城里驰出一队人马,如旋风一般围住了韩武。余振风仔细察看,那一队人马个个身穿白衣,一面大旗上印着斗大的“王”字。余振风恨得咬牙切齿,知道是洛阳“百虎门”王家的人到了。
功亏一篑,他虽然不甘心,也只有走为上了。余振风阴沉着脸掉转马头,带着一众黑衣人往西安方向去了。
韩武被几十个白衣人包围,心想终究还是逃不掉。他再没有力气说话,只是闭上眼睛等着受死。蓦然,他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叫自己:“武儿,舅舅来了!”
韩武急忙睁开眼睛,只见一个身材肥胖、穿着紫红袍子的中年男人站在自己面前,不是舅舅王啸林是谁!韩武跳下马,扑到舅舅怀中失声痛哭。
王啸林搂着外甥,说道:“武儿,不要哭。舅舅来了,没事了!”
韩武突然止住哭泣。他摇着王啸林的肩头急切地说道:“舅舅,快、快去救我焦叔!”
王啸林问道:“武儿,是焦义吗?”
韩武使劲地点了点头。王啸林眼中闪过一丝无法察觉的神色。他沉吟片刻,随即抱起韩武飞身上马。别看王啸林肥胖笨重,可是身手十分矫健。这一抱一跃,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
王啸林抱着韩武跑在前面,几十个帮众紧紧跟在后面。王啸林带来的都是帮里的精英,挑选的都是脚力奇佳的骏马,因此不到半个时辰就跑了几十里路。
韩武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队黑衣人骑着马在奔跑,慌忙对王啸林说道:“舅舅,那些人就是追杀我的仇家,快抓住他们!”
王啸林呵呵一笑,说道:“跑不了的!”
王啸林正要命令帮众冲上去,不料那些黑衣人掉转马头以后纷纷下马,又在各自的马匹身上狠狠抽了一鞭。那十几匹马早已筋疲力尽,此时再次受到马鞭的抽打,纷纷哀鸣着冲向王啸林的马队。
原来,余振风听到王啸林马队追来的声音,知道自己的马都已经是强弩之末,跑不快也跑不远。只有利用这些马暂时冲乱王啸林的阵脚,自己带人弃马进山,才会有一线生机。
果然,王啸林看到十几匹马迎面冲来,一时之间没有了应对之策。冲过来的十几匹马看到前面无路可去,逐渐减缓速度,有的在王啸林马前停住、有的钻进了王啸林的马队……
王啸林这帮人马虽然训练有素,但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弄了个措手不及。就在王啸林他们手忙脚乱的当口,余振风早已带着人翻上了山坡,很快消失在莽莽丛林中。
王啸林又羞又恼,骂道:“好狡猾的毛贼!”
他猛然一拳,打在自己前面的一匹黑马头上,黑马哼都没哼一声就倒毙在地。王啸林示意帮众堵住耳朵,又用棉花堵住韩武耳孔,然后塞住自己坐骑的耳朵。众人知道他要施展绝技“百虎啸”,慌忙各自用携带的棉花堵住自己和脚力的耳朵。
王啸林气沉丹田,怒目圆睁,突然从口中发出一声长啸。这啸声绵延数里,异常刺耳,宛如成百上千头大虫在齐声高吼。山林中的鸟雀有的被吓得乱窜,有的竟然被震死。山上的冰雪被震得松动,沿着陡坡一路翻滚下来,轰隆隆的似乎雪崩一般。
余振风等人虽然已经逃出了四、五里,但还是被王啸林的“百虎啸”所震慑。听到啸声后,余振风感到有些眩晕,慌忙让众人堵住耳朵。不过,功力浅的几个人还没来得及堵住耳朵,就被啸声震得晕倒在地。
足足一袋烟的功夫过后,王啸林方才止住啸声。帮众们虽然堵住了耳朵,但是有的还是脸色发白、腿肚子打颤。看到王啸林停止了发功,众人如释重负,纷纷取出耳中的棉花。
王啸林冷笑一声,说道:“想从王某人的手底下溜走可没那么容易!”
王啸林说完,立刻指派了十几个帮众下马去追。半个时辰过去,那十几个帮众拖着几具黑衣人的尸体回来了。
王啸林大怒,骂道:“一群草包!老子是要活的!”
一个帮众诚惶诚恐地回答道:“启禀掌门,我们追过去的时候,这几个家伙已经死了。”
王啸林十分意外,说道:“这些小贼这么不济事?竟然被我的啸声震死了?”
帮众答道:“属下们仔细察看过,他们是被掌门震晕以后,再被人用剑刺穿了左胸……”
王啸林更加吃惊,自言自语着说道:“想不到江湖中还有这么一号狡猾、狠毒的角色。会是谁呢?”
韩武急忙问道:“有没有发现他们逃走的脚印?”
帮众又回答道:“舅少爷,属下们顺着脚印发现了这几具死尸,又分散在尸体的四周追了三、四里路。但是雪地上只有鸟兽的脚印,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脚印!”
王啸林脸上的肥肉抽搐了几下,说道:“厉害,厉害!”
韩武百思不得其解,问道:“舅舅,难道这些人会飞?”
王啸林摇了摇头。韩武又问:“既然他们不会飞,怎么雪地上没有他们留下的脚印?”
王啸林长叹一声,说道:“武儿,你还小,不知道江湖中的这些把戏。”
王啸林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些人怕暴露了身份,于是把这几个被我震晕的同党刺死,然后又倒退着逃跑。他们一边逃一边把自己的脚印掩埋干净。等到我们的人追到的时候,雪地上的脚印已经干干净净!”
韩武恍然大悟,说道:“太毒辣了!”
王啸林一阵冷笑,说道:“这就是江湖!”
韩武望着王啸林,似乎看到舅舅的目光变得无比凶残,他不由自主地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涌起。
王啸林仔细盯着几个死了的黑衣人,居然没有一个认识的。王啸林对帮众说道:“你们都去看看,是否有认识这几个死人的!”
帮众们纷纷下马,围住几个黑衣人的尸体仔细辨认,还是没有人认识这几个黑衣人。
王啸林非常失望,第一次有人从他的眼皮子底下全身而退,这让他很没有脸面。他的脸上一阵红一阵青,但是又找不到理由迁怒其他人。
帮众们看到王啸林可怕的神情,知道他动了杀机,吓得连粗气都不敢出。
韩武打破了沉默,说道:“舅舅,赶紧去救我焦叔啊!”
王啸林这才挤出一丝笑容,答应道:“好,我们走!”
一个多时辰后,百虎门众人来到韩武昨夜落马的地方。盘旋狭窄的山路上,一匹马倒在血泊中,马身下压着一个身首异处的黑衣人。不远的地方,一个人趴在山路中间,身边满是凝固的鲜血。
韩武急忙下马,冲向趴在路中间的那人。韩武顾不上害怕,抱起那人的遗体使劲翻过来,正是死去多时的焦义!
韩武的头脑一片空白,紧紧地抱着焦义冰冷的遗体,声嘶力竭地喊着:“焦叔!焦叔……”
韩武喊了数声,立刻胸闷气短、眼冒金星,顿时晕了过去。
王啸林看韩武晕倒,急忙让一个帮众把他抱起来,又指派两个帮众来抬焦义的遗体。那两个帮众刚刚抬起焦义的遗体,其中一个尖叫起来:“帮主,地上有字!”
王啸林急忙凑上前去看,果然地面的浮冰上用剑尖歪歪斜斜地刻着“余振风”三个字。字迹虽然潦草,但是深入冰雪之间,显然是焦义临死前匆忙刻下的。
“余振风、余振风……”王啸林心里默默念着这三个字,脑海里浮现出余振风的容貌。
“好小子,不愧为“关中玉狐”!”
王啸林一边想一边站起身来。他右脚一跺,刻着字的冰层立刻变得粉碎。
王啸林指挥帮众把焦义埋葬在土坡上,又劈了一截圆木做成墓碑,刻上“忠仆焦义之墓”六个大字。
王啸林负手站在焦义墓前。许久,王啸林朝着焦义的坟墓抱拳躬身,大声说道:“焦义,你是一条好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