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无垠放肆的大笑起来,竟然笑出了眼泪花,对任自在道:“看来确实是心意畅通了,怎么?打算出去再找天王比划比划?”任自在对越无垠的笑声置若罔闻,反而鼻息哼道:“臭小子,你当老子真不知道你在这儿干什么?老子还没死,脑子还够用。”越无垠脸上表情不变,似乎对任自在的话十分认同,说道:“哈哈,看来你这家伙心智也是一等一的人物,可惜啊,武功还是差点儿,啧啧,要不然,这里就该换人了。”任自在不屑地回答:“那也比你强,文武灌顶,却又自甘堕落。”
越无垠依旧一副赖皮的模样,摊手说道:“脑袋那是老天爷和爹妈给的,可我要用这脑袋干嘛,确是我自己的事情,谁也管不着,对吧。”任自在难得认真的点头赞同:“这话说的不错,对我的胃口,不然你以为你能在这儿活过两年?”“哈哈哈,原来你也是一年多才发现,可惜了,比我想象的稍微慢了点。”越无垠笑道。
任自在不在乎地站起身,不再搭理他,反而转头对方乃修道:“不管那位是谁,你们要是出去了,就给我带句话,转告陆长云,老子待够了,准备出去了,西州那地方不错,老子愿意去。”方乃修兄弟几人都渐次醒来,此时正怔怔地看着眼前两位曾经的大人物对话,不想话锋忽然转向方乃修,于是急忙抱拳道:“任前辈放心,晚辈一定将话带到。”任自在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又盘腿坐下闭目养神。越无垠也转身对方乃修几人道:“还有我的话,多谢了。”方乃修又急忙向越无垠抱拳,连声答应。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厚重的铁门就被打开,只见以为面相方正,皮肤黝黑,但双眼有神的官服男人带着一干随从走了进来,见到牢中几人,沉稳的声音一字一句问道:“就是他们几个要犯手持龙牌?”身旁一个矮小的狱卒立刻躬身回话道:“崔大人,正是他们六个,这六人都是当年火烧佛门,盗宝逃跑的弟子。”官服男子没有出声,只是静静打量着方乃修六人,方乃修心知这便是如今的青州城守崔昊全了,于是便向前微微一步,对着崔昊全行礼道:“向崔大人见礼。”
崔昊全开口便喝问道:“方乃修,尔乃通缉要犯,见到本官,为何不跪?”说着双目射出一道精光,直视方乃修,方乃修并不畏惧,对上崔昊全的目光,缓缓从怀中摸出那枚龙纹令牌,递上前去,对崔昊全道:“崔大人,这是我等兄弟六人的身份明证,此牌做不了假,还请崔大人明察。”崔昊全拂袖接过令牌,在昏暗的烛火中细细端详,片刻后确认令牌是真的,但事关重大,便出声再问道:“本官如何确定这令牌不是尔等偷盗或抢夺而来?”
方乃修心中无奈,正在思索如何开口解释时,就听身后越无垠懒洋洋的话飘来:“什么偷盗抢夺,扰了我的清梦,快点出去吧,到点儿睡觉了。”崔昊全脸上神色忽然一停,继而又恢复之前的严肃,对身后狱卒说了声:“放人,以钦差之礼相待。”说完回头对方乃修道:“本官还有要务在身,不便久留,几位出去可在青州自由行走。”说完不待众人反应,便头也不回地出了牢门,匆匆离开。狱卒不敢怠慢,于是讪笑着上前,解开方乃修几人身上的枷锁,谄媚道:“几位大人请,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方乃修神色复杂地微微回头看了躺在草铺上的越无垠一眼,带着几个兄弟便快速出了大牢。
此时外面已经是次日的晌午十分,秋老虎的威力尚在。在大牢中待了一晚,乍一出来,便被刺眼的阳光蛰的不得不低头,狱卒还在旁边不停道歉,方乃修说了声“没事”,打发走了他。余青迎问道:“大哥,接下来我们去哪里?”方乃修思索片刻,说道:“按照路程,叶公子估摸着今晚就到,所幸我们赶在叶公子之前出来了,今后可要小心,不能再阴沟里翻船了。”几位义弟脸上都现出愧疚之色,方乃修又继续说道:“就照叶公子的计划,既然是官家身份来的,就大摇大摆的住店吃饭,看看那群披着佛衣的畜生,还能干些什么。”“好。”
几人商议好,便向着青州最大的客栈走去,在小二热切的询问中,定下了房间,便明目张胆的坐在二楼用饭,鸡鸭鱼肉,山珍海味,逐个点了一番,乐的小二和掌柜眉开眼笑,急忙吩咐下去。不一会儿,好酒好菜依次上桌,方乃修几人来者不拒,只是这次不敢掉以轻心,都是用银针试过之后,这才放心服用。
方乃修扭头向楼下看去,只见街上熙熙攘攘,人流络绎不绝,其间也穿梭着身着素服的和尚,均是双手合十,向周围人化缘。青州乃是九州佛门所在,百姓官家均受佛法,在青州影响甚大,共建有庙宇僧舍一百三十九地,信徒数以万计,因此街上时常有和尚上门,加之百姓笃信佛经,因此都会准备些斋菜素食,供上门的僧人享用。
如今佛门方丈,乃是八十高龄的天进大师,是世间仅存的三位天字辈僧人之一,另外两位大师天问、天觉皆身处塔林闭关,已经有近二十年未曾现身。三位大师往下,便是他们的六位弟子,无能,无色,无为,无着,无寐,无相,十年前天进大师也在为最后闭关准备,于是将佛门大小事务分成三部,交由六位弟子分别掌控,其中无能无色掌管佛门内院,无为无着掌管全部吃穿用度,无寐无相掌管佛门外院。
佛门内外院之分,要追溯至两百年前,释行神僧收养三百孤幼,不剃度,不出家,可油荤,可娶妻,只是要遵守世间一切道德规则,他的本意是为了让这些孤儿能有个安然度日的地方,同时学习佛门功夫,关键时亦能保卫佛门不倒,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内院弟子总是自恃正统弟子,不断欺压外院弟子,致使两院矛盾重重,摩擦不断,每次一有冲突,就立刻如同点着的火药,说炸就炸,幸亏佛门内院人才辈出,才能一直压着外院,同时每任方丈主持还算公道,因此没有发生过较大的冲突。
方乃修又海饮了一口烈酒,看着下面在人群中不断化缘的僧人,心中冷哼,当年他可是佛门外院无相的大弟子,也是整个外院的大弟子,和内院起过很多争执,只是师傅一直严令自己克制,方乃修六人都知道内院如今是什么德行,化缘?一个人能化一百个人的饭回去,每月还要轮换着化缘,谁都不能少,甚至化缘多少竟攀比起来,真是讽刺至极!就更不用说往来香客的香火了,方乃修记得自己某次半夜起床,却瞟见内院数十人抬着几口大箱子离开,他忍不住好奇,跟了上去,最后进了内院,他进不去,只是有个箱子半开着,里面黄白植物明晃晃的耀眼睛。
这时就听郭远“啐”一口,骂道:“人模狗样的东西!”几人也是纷纷暗骂,都是些披着袈裟的饿狼。方乃修叹了口气,想起了自己的师傅无相,对自己兄弟几人那是真好,可惜师傅当年也是外院出身,耗尽终身都想挤进内院大门,可最后还是免不了被派遣出来做了外院的掌院。什么佛门无欲无求,终生平等,都他娘是假的!门户之见比那些门阀世家还要重上几分。出了那件事情后,师傅也曾为几人说过话,可仍然被那个叛徒舒庆怀和内院的人一同将事情钉死,没过几年就传来师傅无相的死讯。方乃修几人当时还在王家,只能向着青州的方向给师傅磕几个头,心中虽然有万千怀疑,却不能去查清。
这时,刘恒站起身,对方乃修道:“大哥,你看!”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下边以为身着僧衣,慈眉善目的中年僧人正在一家铺子前化缘,方乃修哼道:“这狗东西果然还是和从前一样,离不得新衣裳,离不得好女人。”
此人正是当年的外院叛徒舒庆怀,因揭发方乃修六人有功,被特意收进了内院,可虽然剃了头,依然是个荤素不忌、色胆包天的花和尚。此人最爱的就是逛青楼,当年在外院时,就因为某次偷盗外院财物去青楼,被方乃修逮住,其下跪求饶,发誓不敢再犯,方乃修不肯,执意送到无相面前,被打了二十戒棍,因此与方乃修结了仇,后来才在那件事中配合内院将所有罪责推给了方乃修。
此时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可方乃修明白,此时不是自己冲动的时候,在外逃亡这些年,他早已学会了忍耐。于是对祝玉同吩咐道:“老三,你去跟着他,看看他进了哪个窑子,咱们也跟进去,和他见见面。”祝玉同立刻起身,下楼尾随舒庆怀去了。
方乃修冷笑一声:“狗日的,让你再嫖,老子让你脱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