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铭心转过头去,只见门口进来一个青衣书生,长得颇为清俊,身上衣服却脏兮兮的,衣襟上还沾着泥星,一双眼睛精光闪闪,只盯着自己手中的酒碗,急步抢了过来。
书生使劲抽了抽鼻子,一边说道:“好酒哇,好酒。十年的烧刀子,了不得啊。”说着已走到端木铭心身旁,探头到碗边闻了闻,叹道:“咦,酒味不纯。这么好的酒,谁掺东西进去了?”
端木铭心摇了摇头,笑道:“方才我喝过的,酒味纯正得很。你只怕闻错味了。”
书生又闻了一下,皱了皱眉头,说道:“不会错的。错了,我割下鼻子赔给你。”
端木铭心吃了一惊,说道:“错了便错了,我可不要你的鼻子。”
书生“哈哈”大笑,瞥了端木铭心一眼,说道:“小兄弟心肠好,不如把这碗酒让给我喝罢。”
端木铭心笑了笑,原来也是个酒鬼,把碗递了过去,说道:“你尝一尝。若是味道不对,我再给你倒一碗。”
书生也不客气,接过去先喝了一口,赞道:“十年的烧刀子,好得很。”又仰头一饮而尽。
端木铭心猛地发现安静了许多,桌上几个人都神情肃然,不敢看那书生。吕先生更是站着一动不动,眼中尽是惊恐之色。
书生放下酒碗,打了个饱嗝,慢慢说道:“难怪,难怪。这酒里,少说也掺了半两的穿肠草。酒香自然要差许多,可喝到嘴里,却别有一番风味。”
穿肠草,莫非是毒药?端木铭心吃了一惊,转头看向吕先生。
吕先生也不理会他,只看着那书生,身体微微发抖。
书生又抢过吕先生那碗酒,“咕嘟”喝了下去,抹了抹嘴巴,冲吕先生说道:“你这人古怪,掺了穿肠草调味,自己为何不喝?”说完拎起酒坛,又倒了一碗酒,递了过去,说道:“来,你也喝一碗。”
真掺了毒药?端木铭心却不敢相信,就算他们把自己当南宫玉,可毒死了自己,又如何能找到那些宝物。
吕先生接过酒碗,愣在原地,转头看向余大通等人。
书生脸色陡变,扫了几人一眼,眼中寒光闪烁,喝道:“我倒的酒,还有谁敢喝么?”
独臂人先站了起来,答道:“我喝不起。”也不理会其他人,转身走了出去。
几个大汉纷纷起身,都拱手说喝不起,相继走了出去。
桌上只剩那背刀的魁梧汉子,看了余大通一眼,说道:“余长老,祸是他自己闯的,不必理会。”
余大通摆了摆手,说道:“不妨事。秦老弟,你先走。”
那汉子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冲书生拱手说道:“秦某喝不起。”也大步走了出去。
吕先生仍端着酒碗,却似泥塑一般,愣在原地。
书生“嘿嘿”一笑,问道:“怎么还不喝,想让我劝酒么?”
吕先生双手微微抖动,眼睛如死鱼一般,只看向余大通。
端木铭心虽说有些后怕,却也不忍看人生生喝下毒药,轻轻叹了口气,冲那书生拱了拱手,说道:“多谢相助。得饶人处且饶人,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罢。”
书生看了端木铭心一眼,摇头轻叹一声。
余大通盯着吕先生,喝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吕先生却似抓住了救命稻草,捧着酒碗,躬身说道:“余长老救我。前日少堂主去吉祥赌坊,与这位公子有些误会,只让我替他出一口恶气。我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原来是那位马少堂主想出气。端木铭心又叹了口气,不禁挂念起柳依依,也不知她走到哪里了。
余大通冷哼一声,面有怒色,问道:“少堂主年轻,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么?”
吕先生也不敢抬头,答道:“余长老教训的是。往后我一定小心谨慎,只听佟帮主和余长老吩咐。”
书生嗤笑几声,看着余大通,问道:“余长老还不肯走,打算替他喝了这碗酒么?”
余大通摆了摆手,慢慢说道:“你莫着急。丐帮与青龙会向来交好,老叫花何苦要生事?眼下黑虎堂的形势,想必你也清楚。吕先生还有大用,且看老叫花的情面,饶过他这次罢。”
端木铭心头一次听说青龙会,也不知是做什么的,方才那些江湖好汉,却似敬畏得很。
书生“嘿嘿”一笑,打量吕先生几眼,低声问道:“你真能打开那盒子?”
吕先生捧着酒碗,又冲书生躬身行礼,答道:“我与鲁三手有过交情,多花些时日,一定能打开。”
“好得很”,书生笑了出来,从吕先生手里接过酒碗,一饮而尽,说道:“余长老说情,我又怎能不给面子。”
吕先生如释重负,刚直起身体,猛地又瘫坐在椅子上。
余大通冲书生拱了拱手,说道:“多谢了。回洛阳后,老叫花一定禀明佟帮主,在翠香院摆酒答谢。”
书生拱手回礼,说道:“余长老客气了。去年华山派那个姓凌的,在翠香院醉酒生事,多亏佟帮主出面,才没惊动昆仑神剑。此事,我可都记在心上。”
余大通大笑几声,拱手说道:“同在洛阳,不过举手之劳。佟帮主重情重义,自当替大伙解难。”
书生点了点头,又问道:“边城里,出这么大的事。佟帮主怎么不来一趟?”
余大通冷笑一声,答道:“剑宗的人来了,哪里轮得到丐帮说话?开封城赵老爷过大寿,专门请了佟帮主吃酒。眼下帮主正在江南,打算备一份大礼。”
书生叹了口气,说道:“赵老爷府上,还能缺什么?佟帮主当世英雄,这又是何苦。”
余大通“哈哈”一笑,转头看向吕先生,说道:“起来,我们回去见马堂主。”
吕先生身体抖了一下,却似如梦初醒。
余大通又看了端木铭心一眼,拱了拱手,说道:“两位慢慢喝,老叫花先走一步。”搀起吕先生,一同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