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安要发生大事了。
这是陵安朝堂重臣的一致看法,本来陵安的局势已经摆好,就剩把它捅漏出来。
哪知道身处局中的宰辅大人竟然岿然不动,孙老爷子早已西去多日,宰辅大人昨日才在朝堂之上再次提出新政主张。
本以为这件推行新政这件事,随着孙老爷子西去,反对的声音应该会小很多。
可事实呢?
三省除了群龙无首的门下省,其余两省不留余力的反对抨击新政。中书省的刘海更是扬言,要是皇帝陛下不顾一切要支持高老头推行新政,我刘海也就辞官归隐了。
这一下,把皇帝陛下气的可不轻,面色阴沉的直接让退朝。
至于与孙老爷子之前一直斗的不瘟不火的宰辅大人,一改先前的温和性子。拿了新政的奏折,在朝堂之上,怒斥三省官员不懂大势,站着茅坑不拉屎,不知为百姓谋。
不过,宰辅大人也只能是骂骂,也没办法让这些人回心转意。
等到下朝后,心情不佳的宰辅大人便一个人提酒往孙老爷子坟前去了。
本来以前,满朝大臣都以为孙老爷子和宰辅大人属于针尖对麦芒,互相看不对眼。可等孙老爷子归天之后,十多年没有一篇文章流出的宰辅大人更是亲自提笔为老爷子撰写祭文。
这时候朝臣才由衷的佩服宰辅大人和孙老爷子,这两人相斗多年,才真算的上是君子之争。
孙老爷子死之前特地留了封遗书,要将自己葬在陵安外的小孤山脚,并嘱咐要将他墓旁边留一块出来,将来好给宰辅。
朝臣都以为是孙老爷子死了都想要和宰辅大人再斗一斗,可他们哪知道,孙老爷子的真正用意。
可宰辅大人是懂的,年轻时候与老爷子开玩笑,就说死之后要葬在一起,到那个时候就不斗了,就一起下下棋就好。
不过虽说是皇帝陛下按老爷子遗愿将孙老爷子葬在了这小孤山脚,可那形式也违背了老爷子的简单下葬的本意。
此刻宰辅大人正靠在孙老爷子的墓碑旁,轻轻喝了口酒。
也就是宰辅大人了,如果说是别人,却是万万不敢靠在孙老爷子墓碑旁的。
宰辅大人洒然一笑,“你倒好,舍了大好风光,偏偏跑到这几尺之地来一个人待着,也不怕寂寞。”
“想来,你选这个地方,也是想求个安稳罢了,数十年的朝堂争斗,不说你,就连我,都累了。”
宰辅大人摇摇头,轻轻呢喃道:“我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我想看看有多少人还记得你,还秉着你的遗志跟我斗。”
不过,宰辅大人复而又摇摇头,“不过,新政我是一定要推行的,只是以后怕是听不到人叫我高老头了。”
他抬头看了看远方,眼中尽是怅然,这些年一路走来,不交友,不结党的宰辅大人生平也只有两个人叫过他高老头。
一个,死了。
另一个,也死了。
不过说到底,这也不能避免,人生来便都有一死,无论先后。
而此时天色,却是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
……
……
本来刘海心情就不好,孙老爷子归天之后,眼看着这三省是江河日下,平日里老爷子在的时候还好,虽说老爷子在床上躺着,但总归有个主心骨不是。
可这老爷子一走,朝堂之上便找不出第二个有资格抗衡宰辅大人的人来,毕竟宰辅大人贵为三朝元老,现在整个朝中再也找不到第二个。
被宰辅大人痛斥一通的刘海脸色更是阴沉,尤其是说他占着茅坑不拉屎,不为百姓谋这件事,让刘海有种想要跳脚骂娘的冲动。
不过此刻刘海还不至于太过冲动,本来现在就是敏感时期,宰辅势大,三省势弱已成定局。
只不过刘海也明白,现在的三省不同以往,不说因为孙老爷子去了之后,三省某些官员便有些动摇,开始站不住脚这件事。
就单单说孙老爷子空出来的门下省主官的位置,这朝中有的没的,谁不想来争一争。
此刻的刘海,正在自家书房里,脑子里是一团乱麻。却是在后悔老爷子在世的时候,没有和老爷子多学一些,不然,不说是平此危局,就算是僵持也是不错的。
正在刘海思索的时候,门外传来了管家的声音。
“老爷,门房说门外有人要见你。”
刘海本来心中就有气,于是直接开口说道:“不见。”
不过管家也没有就此离开,反而是说道:“门房说,好像是孙老爷子以前的门房老张。他和老张喝过一次酒,所以认得他。”
刘海想了想,张口道:“那让他进来吧。”
等不一会儿,门轻轻被推开,是个朴实的中年汉子。看到刘海过后,这个汉子跪下开口说道:“刘大人,草民张伍,见过刘大人。”
等刘海把张伍扶起来之后,刘海轻轻开口问道:“你是孙老爷子的门房?”
张伍点点头,刘海又问道:“你来找我是为什么。”
张伍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把它交给刘海,才开口说道:“老爷去之前让我在今日将这封信交给您,说是让您按老爷说的去做。”
等刘海接过信之后,张伍便起身离去,剩他一个人在书房里。
刘海重新坐到桌子后,轻轻拆开这封信。
只一眼,他就确定,这是老爷子的笔迹。
等他定了定神,开始看信中内容。才开始,刘海还没有什么表情,看到后来便是眉头紧皱。
等看到信中某处所说,刘海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等到读完这封信之后,刘海已经是面色颓然。
良久,刘海才缓缓开口,一字一句的说道:“老大人,何至于此啊?”
……
……
就在第二日,朝堂之上便发生了一件怪事,前日才被宰辅大人怒斥的中书省刘海大人,忽然上书赞同宰辅大人的新政。
随着刘海的“倒戈”,还有一封据说是孙老爷子的亲笔信。
朝堂之上再顽固的大臣,看到孙老爷子的这封信,也都面色发白的颓然罢手。
至此,宰辅大人推行新政的最大阻碍已然成故,朝中再无反对的声音。
而那封信里写的是什么,也只有看过的人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