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低贱至极
正值卯时,天尚黑,一丝鱼肚白在天边浮现。
地面上,数十根火把高举,慕容枭与韵女王被百余名污衣弟子围在十五丈之圈内。
十余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鲜血溢溢不断流出,积起了小小的血洼。
蔡子君站在不远的小土坡上,冷眼注视,唇角浮现出隐含恶意的弧度。
凉风拂面,裹着浓浓血腥味扑鼻而来。
风动,人动……而动者非是慕容枭,而是韵女王。
只见其足尖轻轻在地面一点,倩影倏地跃然而起,夜色中仿佛一抹虚影,眨眼功夫便已轻盈盈落在小土坡之上,倩影娉婷。
蔡子君见佳人距己不过两丈,从左至右,从上至下,仔仔细细将韵女王看了又看,浑身激动战栗,深吸一口气,鼻中还能嗅得仙子清香,仿若幻境耳,深深迷失自我。
韵女王静静矗立,唇边浮起一丝缥缈难捉之浅笑,伸手将鬓发撩去耳后,侧过脸妩媚笑道:“蔡舵主,奴家美吗?”
“美……美……美……”蔡子君一眨不眨直勾勾看着眼前仙子,嘴角哈喇子流出,如小鸡啄米般不住点头,除了美再亦说不出第二字。
“只要舵主替奴家杀了那讨人厌的穆孝,奴家便是舵主的人了。”说话间,韵女王眼波流转,妖态横生。
“好……好……好!”
连呼三声好,蔡子君目视战圈内,下令道:“诸位弟兄,穆孝乃我教大敌,今又杀数十兄弟,此等血海深仇,人神共愤。谁杀死此贼,赏银千两,升四袋弟子。”
闻得厚赏,本心有余悸的污衣弟子,双眼冒出血红色,如同打了鸡血般,大喝一声,举棍杀来。
慕容枭仗剑而立,单臂张开,急向四方各扫出一剑。辟邪剑寒光闪过,所向披靡,十数人为寒芒穿过,手中竹棍掉落,人一头栽了下去。
可污衣弟子毫无惧意,前赴后继,在其眼中穆孝即活脱脱之“大元宝”,乃是成为人上人,走上人生巅峰之捷径。
人生在世,每人都想走捷径,妄想一步登天。欲速不达者,总有走上极端之辈。于这些污衣弟子而言,通往巅峰之捷径反成地狱入口。
八丈……
七丈……
慕容枭目中杀意四射,手上却是不紧不慢,从怀中取出装小还丹的瓷瓶,用大拇指“波”一声打开瓶盖,仰头将此瓶仅存三粒丹药吞入喉中。
将空瓶随手一扔,污衣弟子已至五丈开外,慕容枭并未出剑,用力朝地面一蹬,腾空而起。
人在空中,眼光一扫之下,遂将全场局势看在了眼中,面上泛起无尽杀意,大喝一声:“一剑击出,唯留躺尸!”
寒光如流星划过,百余名污衣弟子忽然变得脆弱不堪一击,木棍折断与哀嚎之声此起彼伏。
“这……怎会如此?”土坡上观战的蔡子君脸色大变,瞳孔微微缩紧。
其察觉战局朝己方不利方向发展,正欲施以援手之际,忽被一道无形气劲击中胸口,顿时动弹不得,惊讶道:“仙子……”
韵女王伸出一根芊芊玉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姿态诱人至极,引得蔡子君不由暗吞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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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于比武场上单挑,这些个污衣弟子,十余人武学便与慕容枭相去不远矣。但若无场地限制,休说百余,纵使千余、万余,亦只能任其宰割。
归结原因,乃是“躺尸剑法”、轻功“草上飞”,以及吞服丹药瞬间恢复内力。
穆容孝初战救援南海一乌龟,对战数名山贼,运使慕容剑法需短兵相接才能伤敌。
而躺尸剑法则不然,其自带剑气,可于十丈外杀人于无形。面对刁楼下这样的高手毫无作用,而对污衣弟子却成最佳的切菜剑法。
在幼狮战群战时还不明显,可学成轻功“草上飞”后,依仗轻功保持十丈距离,污衣弟子根本连近他五丈范围以内都无法做到。
何况他还能靠吞服丹药,无穷无尽恢复内力。唯一能以非宗师级别单挑千余污衣弟子之人,即慕容枭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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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坡上,蔡子君见穆孝从一侧跃向另一侧,寒光闪现之间,又是十余名兄弟倒地,顿时心急如焚,大急道:“仙子,还请解开穴道。小的这便去杀了穆孝。”
韵女王眸中鄙夷之色浮现,嘲讽道:“蔡舵主武学与穆小公子相差无几。汝若出手偷袭,小公子不死也重伤。本宫自得先制住你。”
“什么?”蔡子君那榆木脑袋轰然一响,终恍然大悟,顿时神色黯淡,失神落魄道:“原来仙子是骗我的……”
“咯咯!”韵女王娇笑不已,笑道:“舵主不担忧自身性命,反倒想着本宫是否骗你,真是可爱。”
话虽如此,她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满足,轻而易举迷惑了一个蠢蛋。洋洋得意之色从勾魂摄魄的明眸中流露出来,连遮掩都遮掩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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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二刻,天方鱼肚白越来越亮,天际透出红影。
地面上尚有未熄灭的火把,火光之下,是一幕惨烈的修罗景象,近百具无息横卧的尸身,鲜血仍在不断流出,形成了不小的血泊。
仅存的十余污衣弟子此时肝胆俱裂,如同见到厉鬼一般,将手中竹棍向地上一掷,大叫一声转头就跑,拼着老命狂奔,恨不得多长两条腿。
“舵主救命!舵主救命!”
数名弟子明知蔡子君从头到尾皆不曾出手,必有蹊跷。但心中仍抱有侥幸希望,朝其跑去。
土坡上的蔡子君见状,于心不忍,大呼:“不要过来!快逃往他处!”
说时迟,那时快,就这先后两三句话的工夫,数道冷气森森的寒芒,由半空里电掣飞来。
几名弟子明知乃夺命剑光,却是无从闪避,绝望大呼:“舵主救……”
数道剑光由后背贯体而入,向前奔跑的动作瞬间便僵住了,喊到半截子的话也就此顿在了半截子上,身子微微一颤,一大股污血从伤口处喷射而出,如礼花绽放一般四下乱溅。
倒下前,看向蔡子君之眼神满是怨毒,似在说,为何不出手相救?
蔡子君虽天性凉薄,可面对这些平时拍他马屁之人,亦有着一分感情。虽不曾落泪,却也闭上双目,不忍再看眼前惨状。
“啪啪啪,啪啪啪!”韵女王清脆的鼓掌声,一脸无瑕的笑容,与四周环境格格不入。
她笑道:“小公子的剑招当真有趣,耳所未闻。”
慕容枭以剑尖遥指蔡子君,问道:“韵女王,此人如何处置?”
闻此语,蔡子君豁然睁目,恍然若失,喃喃自语:“原来她叫韵女王,死前能知仙女名,死而无憾矣。”
却不想此语落入韵女王耳中,心道:“此人倒是个痴情种,竟如此痴迷本宫,端是有趣。”
她芊芊玉手忽一扬,一道无形气劲袭向蔡子君……
“啊——”
但闻一声惨嚎,蔡子君被打的直退数步,一口鲜血吐出,穴道亦被解开。
他心念横竖一死,不如在仙子面前展示一下英雄气概。
忽得“扑通”一声跪下,向韵女王脚边跪爬……
慕容枭见此景,蓦得瞪大了双眼,胡媚儿曾言合欢教有弟子跪爬一事,全当笑料自是不信。如今亲眼所见,不得不信……
更不信者尚在后头,只见蔡子君跪爬至韵女王脚边,一手举高,掌心向外,口中振振有词:“吾蔡子君愿为女王大人奴仆,生生世世追随左右!”
“虾米!这是什么鬼?世间竟有如此低贱男子?”慕容枭完全不敢置信,用力揉了揉双眼,可眼前真真切切发生,使他彻底凌乱矣。
韵女王嘴角上扬,充满着戏谑,讪笑道:“汝可知本宫出自何派?”
蔡子君摇了摇头,痴迷道:“还望女王大人示下。”
慕容枭实在看不下去,跃至此人身侧,猛的抬起脚,一脚蹬了下去,怒骂道:“本少长这么大,未尝见汝等下贱之人。真乃男中之耻,汝怎配为男子?当个太监不是更好!”
岂不料被他踹出一丈远,鼻青脸肿的蔡子君又跪爬了回来,满是痴迷状:“还求仙女告知!”
“我的天!这是何等男子?”慕容枭全身鸡皮疙瘩掉一地,连踹此人的欲望都没了,旁行数步以示不愿与之为伍。
韵女王似笑非笑,别有深意回道:“穆公子与本宫乃合欢教之人,蔡舵主还欲做本宫奴仆吗?”
“合欢教?”蔡子君闻言蓦地瞪大了眸子,心生惧意,身形有些摇摇欲坠。
“咯咯!”韵女王见状咯咯浅笑,讥讽道:“蔡舵主,本宫今日不杀汝,汝回污衣派为丐罢。”
“何必如此麻烦,直接一剑杀之,免得他去通风报信!”慕容枭面上寒意甚浓。
“小公子,汝可杀尽那些个臭乞丐?”韵女王美目朝其看来。
“有些胆小的趁夜黑跑了。”
“那不便是了,杀不杀此人,无伤大雅。倒不如放他条活路罢?”
慕容枭稍显犹豫,终颔首示许。
不意蔡子君以双膝匍匐前行数步,望着韵女王,脸上神情迷茫却又坚定至极,宛若中邪一般。
他道:“吾愿长跪于仙子足下!”
震惊震惊,慕容枭浑身微微一震,面露难以置信的神色,心道:“人至贱则无敌!”
本以为韵女王会就此答应,却不意其目光反观慕容枭,露出一个鬼灵精怪之笑容:“小公子之前可说此人不配为男子?”
“然也!”慕容枭不置可否。
却见韵女王眸中浮现丝丝寒意,扬袖一拂,袖中银光一闪,直射蔡子君小腹。
“啊——”哀嚎声响彻云霄。
蔡子君半蹲在地,双手掩着裤裆不住跳动。
“天下男子皆只配臣服于本宫足下!”韵女王突然爆发无上气势,凛然不可冒犯,使人不敢逼视。
她站在那里冷笑着,居高临下看着半蹲的蔡子君,如同看一只蝼蚁般,冷冷道:“本宫恩赐汝为奴,十日后赶赴鬼阴山与本主人汇合,不得有误。”
蔡子君强忍疼痛,再次跪下,面部狰狞扭曲:“小人谨遵主人法旨!”
“起来吧!”说完,韵女王转过身,全然换了个人般,对穆孝道:“小公子,咱继续赶路。”
慕容枭正处于震惊之中,对韵女王产生深深惧意,生恐哪日她也将自己那儿废了。
韵女王瞧其如此模样,“噗呲”笑了出来,笑道:“这些个男子自个儿作贱,本宫可舍不得如此对待小公子。”
“呵呵!”慕容枭笑得极为僵硬,面部一阵抽搐。
“小公子,汝还不跟上?”
慕容枭抬头望去,见韵女王已在二十丈开外,于怀中取出羊脂玉瓶丢在蔡子君脚边,心一横,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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