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会劈下去吧?”昌马笑容满面的收起戟刀,看向吴楠。
吴楠目光呆滞,面目茫然,只是张了张嘴。
昌马蹲下身子,拉起跪倒在地的雷逍,还用手掸了掸雷逍身上的灰尘,“二弟你看,我这戟刀用的怎么样?”
雷逍眼神有些空洞,猛然回过神来,与昌马目光对视,默不作声。
“二弟你是怎么了,不会是吓破了胆吧,这可不是你的作风。”昌马若无其事的说道。
雷逍闭上眼,调了调气息,待呼吸平稳后,开口说道:“是我输了,我心服口服,大哥这刀法进步神速。”
“哈哈,二弟谦虚了,我不过侥幸赢你一回而已,咱们之间有输有赢,哪有高低。”昌马笑容灿烂,大手拍了拍雷逍的肩膀。
雷逍捡起地上钢枪,手上还有些余麻,脑中有种错觉,这钢枪似乎依然在震动。
“自打咱兄弟结拜以来,我第一次赢你赢得这般畅快,今日可算是大姑娘出嫁,头一回啊!”昌马兴致盎然,搂过雷逍的肩膀。
吴楠见雷逍无事,也松了一口气,脸上渐渐恢复暖意,附和道:“大哥你就是谦虚,每次都让着他,要我说还是大哥更厉害!”
雷逍脸上有些尴尬,挤出一抹笑,“大哥确实有些过于低调了。”
“难得两位贤弟一同夸我,什么都别说了,今晚醉宵楼我请客!”昌马大气的一挥手,如沐春风。
“好啊!”吴楠一听,瞬间喜笑颜开,贴近昌马,谄媚笑道。
“怎么,二弟不去?”昌马见雷逍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疑惑道。
雷逍如梦初醒,急忙也摆出一副欢愉的神情,“怎么会!大哥请客,我自然要去!”
“哈哈,好,今晚醉霄楼不见不散!”昌马扛起戟刀返回营帐。
吴楠拎着凤嘴刀紧随其后,笑不拢嘴,忘了自己也要挑战的事儿。
只有雷逍神情凝重,黯然神伤的跟在后面不做声响。
当年那不堪回首的往事再一次浮现在他眼前。
......
年幼的雷逍两眼一抹黑,面部朝下摔在结实的泥土上,石子和土撞在他那稚嫩的脸颊,不止一处疼痛,全身似乎都处在麻痹中。
那身着大明服饰的兵役在他摔倒在地时又对他狠狠踢了一脚,腹部剧烈的疼痛,让他处于半昏迷半醒的状态。
他艰难的伸出左手,想要爬向那骑马将领所去的方向,可是眼前却接连涌现出数不尽的明朝官兵,挡住了他的去路,他们个个穿盔戴甲,手中或持长矛或持砍刀,后又分成几队人马,井然有序,浩浩荡荡向前方冲去。
那是那几个将领所去的方向,这些明兵要干什么?年幼的雷逍眼角的泪花不断打转,他愤恨自己的无用,此刻竟然连站都站不起。
小雷逍左手握起拳头,用尽力气锤击着地面,头上渐渐冒出虚汗,身体的疼痛让他煎熬难忍。
不知过了多久,明兵完全消失在眼前了,地上只留下一片狼藉。四处散落着杂物,还有那随处可见的血迹。
那些血迹鲜红刺眼,形状各异,或是喷涌成滴,好似萌芽,或是连成一片,犹如死谭。
他艰难的站起身,四处环顾,什么人都看不到,竖起耳朵努力聆听着,但入耳的只有几声婴儿的啼哭,还有那火烧硝烟的声响。
弱小的拳头再次握紧,牙齿愤怒的摩擦出声响。他知道这些人毁了他的家,毁了他们的村子,他们就是强盗,土匪,恶人!
而他眼里的做恶者不是别人,就是那些不怀好意的明军,他们才是地狱来的魔鬼,根本不顾百姓的死活。
小雷逍的父母身受重伤,幸运的是无生命危险,他们回到家中找到了雷逍,三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小雷逍的泪水再也忍耐不住,像决了堤的大坝,喷涌而出,嘴巴大大的张开,嚎啕不止。
他不顾父母的阻拦,执拗的跑出了家门,直奔那几个将领所去的方向。
他一路狂奔,脚下尘土飞起,脸上犹如一只花猫,泪水,尘土穿插在一起,活成泥巴。
一路上到处都是尸体,有明军的,有村民的,还有那些身着奇怪铠甲的人。
那铠甲他认的,和那些将领所穿的铠甲一模一样。
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全身松软无力,扶在一面墙上休息,一阵风轻轻拂过。
小雷逍嗅了嗅空中的味道,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散播在空中。
他捂住口鼻,继续前进,过了几百米,眼前的景象触目惊心,使人骇然。
一块不大的空地上堆满了明军的尸体。他们竟错落有致,神态各异,手中兵器散落一旁,好似没有经过什么强烈的争斗,便命丧黄泉了。
他忍着常人所不能忍,一步步向空地靠近。
一匹马的尸体渐渐露了出来,那马被刺的遍体鳞伤,肚下还有一处很深的伤口,那伤口应该就是致命伤。
小雷逍愁云满面,这马他有点印象,貌似是那几个将领之一的坐骑,难道......
他惊慌失措,顾不得刺鼻的血腥味,还有那触目惊心的场景,径直走进空地里,两只小巧有神的眸子不断搜寻着可能遗留的痕迹。
他最不期望的事还是发生了,他发现了其中一个起义将领的尸体,那尸体衣衫破烂,血迹寖湿了衣衫的每个角落。
只是,他即使已经死亡,那高傲的,坚韧不移的神情依然凝结在脸上,两只充血的眼睛死死蹬着空中,有点瘆人。
小雷逍强忍着内心的抗拒,伸出幼小稚嫩的手将已死将领的眼睛划下,让他的魂魄不再与人间纠缠,忘掉一切伤痛,无忧无虑的离开。
他恨这些专门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的卫所官兵,他誓要他们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