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捕头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是煮饭的香气。
又抬眼看了看几户人家的烟囱,几缕青烟渺渺,现在正是酉时,家家户户本该合家团聚,围着灶台吃饭才是,但他却听不到一点话语声,更看不到一个人影。
在他面前有十几户人家,据他了解,都是农户,每家至少五六口人,这就更奇怪了。大人此时可能还在屋内,但小孩哪里闲的住,赵捕头越想心越虚,眼皮开始打颤。
报案的农户因为过于害怕,死活不肯再来,现在他们只能靠自己搜寻被杀之人。
几十个差役等在赵捕头身后,紧张感渐渐消散,开始发起牢骚,小声议论着为何迟迟不动身,赵捕头听在耳里也并未理会,转身对其他人说道:“我看这里有些蹊跷,大家一定要小心,所有人现在分成两队,一队从左侧开搜,一队从右侧搜起,发现死者立即报告,若是发现那杀手,切勿贪战,等我们聚集之后再捉拿他!”
向榕就在赵捕头一侧,也觉得合理,他跟着赵捕头等人从左侧搜起。当走近一农户住所时,眼尖的向榕立马发现了一滩血迹,赵捕头随后也发觉,他神情严肃,俯身低头查看那摊血迹,用手指微微蘸了一点,血迹还很新鲜。
“大家快分头查看这几间屋舍,找找看,还有没有人在。”赵捕头心中愈发沉重,此处空荡荡的,只留一摊新鲜血迹,怕是其他人凶多吉少。
向榕拔出腰刀和其他差役冲进几件屋舍,只见里面空无一人,桌子的饭菜甚至还冒着淡淡的热气。他又冲进较为隐蔽的里屋,同样没有人,屋内摆放整齐,并不蓬乱,看来屋内之人消失之前没做过多挣扎。
过了一会儿,其余差役从四处奔来,均未找到一个人,甚至连一具尸体都没看到,每个屋舍内且都有一个共同点,干净利落,炊火还在烧。
赵捕头还蹲在那摊血迹前,神色凝重,愁眉不展,直到搜寻右侧的那队人聚来,他才站起。
本以为他们会有什么发现,可是他们同样也遇到了这样的问题,这里的人像是蒸发了一样,什么痕迹都没留下,只有这摊血迹最可疑。
所有都惊呆了,来时的路上并未看到有人逃离,那这些人去哪里了呢?
向榕也是一头雾水,眼下唯一的线索似乎就是这摊血迹了,而通过这摊血迹他们又能找到什么?真要是死了许多人,怎么会只有这一摊血迹?
赵捕头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这时一个声音冒了出来。
“是不是见鬼了,他们都让鬼给抓走了!”
其他人一听,再看向着空荡的地方,顿时一阵惊呼,个个倒吸一口凉气,不自觉的靠拢在一起。
“鬼什么鬼,光天化日,哪来的鬼?”赵捕头一巴掌呼在那捕快后脑勺,呵斥道。
赵捕头没有头绪,在院中转了一圈,眼睛开始四处张望,其余人见了,同样张望起来,可是看了许久,什么异常都没有,天色又渐渐昏暗,差役们愈发相信是鬼怪作祟了,一个个疑神疑鬼,胆小甚微。
赵捕头咬咬牙,看了看下西山的太阳,实在想不出办法,只好决定先回衙门再说,配上这昏沉的日头,他的内心也渐渐有些颤巍。
几十个衙役早就想离开这稀奇古怪的地方了,就等赵捕头一声令下,立刻逃遁。
赵捕头不甘心的又钻进几间屋舍,只见里面全都空荡荡的,再找下去似乎毫无意义。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赵捕头终于呼了一口气道:“天色不早了,再搜查下去不是办法,只好明日再来,那凶手也是狡猾,竟一点马脚都没留下,更可恨的是这里的人连尸首也都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众人一直提心吊胆的,听到赵捕头终于要回去了,一个个面色缓和,个别人还露出悦色。
向榕虽不甘心,却心知肚明,这一切应该都是尸傀干的。就像上次自己遇见那个被杀的女子一样,尸傀带走了她的尸体,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这些尸傀应该在搜集尸体,这里的人十有八九也被带走了。
赵捕头大手一挥,带着众人准备撤离,此时天色渐暗,二十几人拉成一条队伍急速前进。
赵捕头走在最前面,向榕则跟在其后。向榕回头望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屋舍,想着这里这么多屋舍,会不会有幸存者没被杀,他们正被关在某个角落等着他们营救呢?
他急忙对赵捕头表明了心中所想,“咱们就这样走了,那些百姓就不管了吗?或许还有人活着,我们应该再找找其他地方。”
赵捕头脸色一直很难看,像蒙上了一层黑布,“还找!再找下去有什么意义?”
向榕刚想再回话,最后面却传来几声惨叫,整只队伍顿时乱作一团,后面的差役你推我嚷,争先恐后的向前挤。
赵捕头和前面的差役对后面发生了什么毫不知情,只见后面的差役像见了鬼一般向前拥挤。
赵捕头一双大手钳住一个拼命往前跑,失了魂的捕快,吐沫横飞的叫道:“跑什么?”
那捕快满脸惊恐,全身松软,撕心裂肺的叫道:“后面有鬼,有鬼啊,鬼杀人了!”
他说罢拼命的挣脱开赵捕头的双手,屁股尿流向前跑去。
后面又跑过几个差役,赵捕头眉目抽动,只是看着他们从自己身边惊恐的跑过。
向榕和最前边的几个差役意识到了危险,自觉地护在赵捕头左右。
此时太阳最后一丝余晖被高山遮掩住了,整个大地因此陷入了黑暗,空荡荡的路上连滚带爬跑掉了几人,只剩下赵捕头和向榕等几个差役还站在原地。
不远处四个鬼魅一般的黑影显现出来。它们的身躯像饱受大旱而枯死的树木,瘦骨嶙峋,干瘪僵硬,以极其诡异的步伐,紧逼还在目瞪口呆的几人。
向榕自是清楚眼前的四个黑影就是那尸傀,而余下的人却不知道他们是谁,只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撞见鬼了。哪有人类这般模样,它们像极了阴曹地府里的鬼魂,在夜黑风高的夜晚悄然潜出,来到人类之间大开杀戒。
随着黑影的接近,他们手中的匕首越发明了,隐约还可见有液体在向下滴落。向榕可清楚的听到其他人的呼吸越发急促,气息早已紊乱,用不着看他们的脸,他都知道,他们在颤抖,在恐惧的笼罩下畏缩。
“真的是鬼......”一个衙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在倒退,口中嘟囔道。
也有几个衙役止不住的颤抖,不断向后退缩,他们害怕极了,那四个黑影此刻在他们心中就是鬼,来取他们性命的恶鬼。
向榕瞥了一眼麻木的赵捕头,竟主动向前迈了一步,手中的刀也握得更紧了。
这个举动触动了摇摆不定的赵捕头,他定了定心神,大声叫道:“这世间哪有什么鬼,我看他们就是普通人,大家不要惊慌,别忘了我们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来缉拿凶犯的,现在就是抓他们的最好时机!”
赵捕头大呼一口气,通畅了心肺,提了提神,迈了一大步站到最前面,大声喊道:“我们是井弦县官差,有百姓报案,这里发生了命案,还请四位配合,放下武器,跟我们回衙门问话。”
向榕斜眼看向赵捕头,赵捕头还不知尸傀一事,他也未解释,就是现在解释也来不及了,他该怎么办?在不了解尸傀的情况下,黑天与其交手,极其不利,毕竟视野受影响,而且他不知尸傀在黑夜的视力又是如何。
今日的夜比往常更快降临,也更漆黑,空中铺满了薄薄的一层黑云,遮住了日月星辰。
向榕抬头看了一眼夜空,再看四只尸傀越来越近。一场激烈的打斗一触即发,几个脚软的差役想逃却又碍于赵捕头在前。
向榕左思右想,他牵制一只尸傀绰绰有余,只是不知他们能不能赢过其它三只,现在差役跑了大半,天也黑了,若有差池,失了弟兄们的性命,谁都担当不起!
赵捕头见四个黑影并不回话,好似没听见一般,以为其态度傲慢,故意不理睬他,眉目渐渐露出怒气,两只大手握成铁拳,关节咯吱作响。
四只尸傀脚下速度越来越快,径直冲向他们,有几个衙役面对它们无畏的冲锋,内心奔溃,嚎啕大叫还是逃离了此地。
赵捕头回头一看几个临阵脱逃的差役,牙根气的直痒,怒吼道:“谁敢再逃,先吃我一拳再说!”
向榕还在犹豫是逃是战,四只尸傀已经据他们不到二十米,逃是不可能的了,只有殊死一战!
他大声对其他人叫道:“尽可能的剁掉它们的四肢和头颅,这样才能控制住它们。”
众人一听,只觉得莫名其妙。
向榕再次吼道:“一定要砍断它们的四肢或头颅,否者根本杀不死它们,至于为什么,等抓住了它们,我会跟你们解释的!”
其他人根本来不及思考什么,专注着急速奔来的四个黑影。
黑云慢慢消散,露出些许皎洁月光,不远处躺着几具捕快的尸首。
赵捕头嚎叫一声,怒不可遏,心道:你们这些双手嗜血的刽子手,不能让你们再逍遥法外了。
距离越来越近,四个黑影的面孔显现出来,向榕可以笃定,它们就是尸傀。
赵捕头面部抽动,那张脸他熟悉的很,这一刀之仇,今日就要来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