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亏欠
宋暖领着宋逸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看着路上街边的景象,一年多了,以前那家只卖冰激凌冷饮的小店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了一家规格不小的甜品店,老板此时正出来倒垃圾,宋逸看着那熟悉的店主阿姨,心中微颤......
这里好像变了好多,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他驻足在店门口看了好久,宋暖见他没有跟上来,便又原路折返到他身边:“哥,你怎么了”
宋逸微微回神:“没事,只是觉得这里的变化有些大”
宋暖抿唇不语,她不知道此时应该说些什么,但又觉得应该要说些什么。宋逸很久没有回过家了,而这里再过去的一年里又有了些许变化,他或许多多少少都有点不适应。
刚要开口劝解他,谁知他却先开了口:“你要吃冰激凌吗?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了”
宋暖微微一愣,她看向身边的宋逸,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曾经,自己为了吃那一只冰激凌,害的宋逸白白挨了一顿揍,所以从那以后,自己就再也没吃过冰激凌。
“哥,我已经不爱吃了,咱们回家吧”
宋逸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后,跟着她回到了那个自己这一年多来牵绊却又不想回的家门。
宋暖开了门,将钥匙放在门口的柜子上,然后又从柜子里拿出他的拖鞋放到他面前,宋逸关好门后立马蹲下身对她说道:“谢谢”
“哥,你对我说什么谢谢”
“小暖回来了啊,带同学来了?”琴女士闻声赶来,可在看到宋逸的那一刻,她有些不敢相信,在反复确定后,她眼眶泛红:“小逸......回来了”
然后不管不顾的向前一把抱住了她眼前这个一年多都不回家的“不孝子”,宋逸却没有因为琴女士的热情而有做任何改变,依旧还是那副冷心冷面,只是缓缓开口唤了她一声妈。
“妈,哥的行李还在酒店,等爸回来了,我们一家人开车去酒店把哥的行李带回来吧”
“好”琴桑看着眼前的宋逸,忽觉得怎么也看不够,她有好多话想要问,这一年多,他过得好不好,有没有生过病,生病了有没有人照顾......
宋暖回到房间将书包放下,然后给宋志国打了一通电话,电话接通后,她认真和对方说道:“爸,我哥回来了”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后回了一句嗯后又说道:“我知道了”
打完电话后,宋暖去了客厅,琴女士和宋逸坐在沙发上聊着天,见宋暖来了,琴女士这才姗姗起身对她说道:“小暖,门口的竖着的相框你给小姜送过去吧,他这编织的费时费力,一处损坏了,整副都要重编,修了整整一个月,别忘了给人家说声抱歉”
宋暖望了望那竖在门边的相框,那日没看清,这相框里面竟没有相片,她走到门边将相框拿起来出了门,刚走出单元门口就遇到了晚归回家的姜阳,姜阳看着她手里的相框,眉眼弯弯:“相框修好了啊”
“嗯”
“帮我和阿姨说声谢谢”
“我妈说,这相框修复费时费力,所以多费了些时间,让我和你说声抱歉”
“没关系的”
宋暖有些疑惑:“学长,这相框为什么是空的啊”
“因为我将相片取出来了”
“好吧,那学长,相框送到了,我就先回去了”
“嗯”
看着转身离开的宋暖,姜阳嘴角挂的笑渐渐落了下来,然后看着手里的相册,细细摩挲着那编织的纹路,然后干笑一声后拿着相册回了家。
宋暖回家后,琴女士便起身问道:“送到了吧”,宋暖点点头,琴女士见罢便又说道:“你来和你哥说说话,我去给你们做饭”
“好”
宋暖坐在宋逸对面,宋逸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就好像是个完成任务的机器。
“哥,你能不能笑一笑,总是冷着个脸”
“说什么?”宋逸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对于他来讲,这个家没什么好聊的。
宋暖凑到他身边歪着脑袋神神秘秘的说道:“那我们聊点好玩的”
宋逸低头看着歪着脑袋的宋暖,他向旁边挪了挪,宋暖见罢就又靠了上去,宋逸无奈,只得问道:“你要问什么?”
“哥,你交女朋友了吗?”
宋逸眉心微皱:“给你那个朋友问的?”
宋暖闻罢微微一愣,自己和江甜恬那么小声的交谈他都听到了,听力这么好的吗,关键记性还这么好,果然是医学生。
“不是,我只是好奇而已”
“真的?”
“嗯”
“所以,哥,你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啊”
宋逸见她一脸八卦的模样,于是叹了口气回道:“没有”
“不会吧,哥,你这么招蜂引蝶,没人追?”宋暖一脸的不相信,宋逸长得一副好皮囊,就在学校转了一圈就可以引得那帮小姑娘神魂颠倒,连连称赞的,他竟然没谈女朋友,真是奇怪。
“没谈和没人追是两个概念吧”宋逸淡淡地说道。
“那你怎么没谈啊”
“没时间”
宋暖哦了一声,心中不由得为那些追过宋逸的女生唏嘘,果然好看的皮囊不能当饭吃,就这一张嘴能把人噎死的架势,哪个女生受得了,未来自己的嫂子得是多坚强才能受得住他这样的“摧残”。
宋暖本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被一道开门声截断了,宋志国一看就是一路飞奔上来的,他喘着粗气,看着沙发上坐着宋逸,心中愧意由生,所有的情感却只汇成了一句:“回来了”
“嗯”宋逸看着他,忽然就很想要逃离这里......
他不想见宋志国,本来觉得自己和他再见应该不会有这么大的抵触心理了,或许是自己高估了自己......
宋志国连鞋都没来得及换,他走到宋逸身边,仔细看着他,个子高了,人也变白了,就是瘦了些。
宋暖见气氛低压于是对宋志国说道:“爸,哥的行李还在酒店,我们先去帮他把行李拿回来吧”
宋志国听完立即点头言道:“好好好,我们先去拿行李”
琴桑则在厨房那边喊道:“我就先不去了,给你们多做点好吃的”
父子三人一道去了酒店,宋逸一路上都在纠结自己究竟要不要搬回家里来,所以一路上也没有说话,宋志国开着车,时不时的通过后视镜看着宋逸......
宋暖一直认为这一次宋逸回来,是放下了对父亲的成见,一家人也终于团圆了,可谁又能料到最后却是三人出门两人归的结局呢。
宋逸到了酒店后就头也不回的跑了进去,宋志国和宋暖急忙追他都没追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乘着电梯离开,电梯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就像他的心境,想要打开的心门却又重重的关上了。
宋志国想要给他打电话,可心里明白,自己的电话他是不会接的,于是和一旁的宋暖说道:“小暖,给你哥打个电话,问问他怎么了”
宋暖拨通了电话后问道:“哥,你怎么了,不是说好一起回家的吗”
“我不回去了,你们回去吧,明天我就回学校了”
“哥......”宋暖本还想说,却被一旁的宋志国按住了,她挂了电话,看着身旁的宋志国,他一脸的疲惫和失落。
“爸......”
“走吧”
宋志国带着暖暖离开了酒店,一路上他都不好受,他亏欠宋逸太多了,他不是一个好父亲,可现在他想弥补,但宋逸却已经不是小孩子,不是那个一颗糖就能哄好的了......
宋逸一出生,宋志国对他的期望就很高,因为他是个男孩的缘故,宋志国在他身上施加的压力就越大,从小学习钢琴,弹错一个键就要被敲手心。没过几年宋暖就出生了,他本以为宋暖的到来会改变宋志国,可没想到是,宋志国对他只有更严厉,但对于妹妹却十分的和蔼。上了小学,又要他科科优秀,错一题就要罚站半小时,那时候的宋逸可谓被他调教成了人人相传的“别人家的孩子”,可是宋逸并不开心......
初中的宋逸就像一个学习的机器,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他知道的,宋志国只看重这个。同一时期的宋暖也上了小学,他发现父亲对于妹妹的教育与自己是不同的,犯同样的错误,宋志国对自己就是苛刻,对宋暖就耐心的不行,自己真的很讨厌这个妹妹......
其实父子俩真正的决裂是在高中,那年物理竞赛宋逸取得了全省第一的好成绩,也同姜阳一样被南淮提前录取了,可宋逸不想继续学习物理,他想学医,所以他在南淮电话通知的时候拒绝了这个在宋志国眼中的“荣耀”,宋志国知道后暴跳如雷,给他向学校请了一周的假,把他关在家里,自己则又是托关系又是打电话的想要挽回这不可多得的“荣耀”,南淮大学物理研究学院表示失去这样一个不可多得人才很可惜,但学生自己放弃了机会,他们遗憾却也无能为力......
宋志国回到家后和宋逸大吵了一架,宋逸表示宋志国心里只有那些虚无的荣耀,根本就不在乎自己,而自己也只想学医,根本就不想搞什么物理研究,宋志国气血翻涌怒喝他:“以后,你想学的东西你自己去争取,你想学医是吧,那就自己挣够你学医的费用,大学里我不会给你一分钱”
宋逸也没能让他失望,高考过后,他自己去附近的施工单位找了个搬砖的活,两个月的时间就挣够了南淮医学院的学费,宋志国看着在工地上努力搬砖的宋逸,心里微微有些愧意,他忽觉那日自己的话说重了,想和他好好聊聊,但宋逸始终不肯与他多说一句话。开学那天,宋逸连句离别的话都不曾和他说,只是给他留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自己再也不想回这个家,自己也会向他证明,五年里不用他的钱自己也能念完南淮医学。
宋志国这才悔悟到自己对于这个儿子的亏欠和不理解,但最后却也只能无奈的看着他离开......
——在很久以后自己才明白,原来我们曾犯的那些错不是不可饶恕,只是生不逢时,境遇不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