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义梓的身躯在巨大的力量下撞上了那赤膊之人。
“嘭!”......
胸口肋骨断裂的声音。
随后,那人口中爆出一团血花。
两人一起重重地撞上了木墙上。
“嘎吱”一声,墙的抗力还是比较好的,相撞后不久,墙体之中才缓缓地倒下一块木板。
门外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一阵沉默忽地降临。
“打死他们!冲啊!”不知是谁吼了一声,沉默应声而破。
门外几人以不同的姿态冲了进来。
在这混乱的一片杀声中,混杂着几声啼哭。
李子乐耳朵轻微地一抽。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似乎忘了什么重要之事。
婴儿!
刚才只顾打斗,竟忘了婴儿还在房中。
李子乐一怔,只不过,这一怔持续的时间非常之短。
反应过来后,李子乐飞向窗外,在外路旁安顿好林樵后,李子乐立马又飞向窗子里,冲到混战之中。
......
......
李达自小便做着英雄梦。
他幻想着,将来有一天,自己能够奔赴阁林帝国的战场,在战场上杀敌卫国。
他想一战成名,从此便带领军队南征北战,杀遍所有敢入侵我大仙竺之军寇。
如此一来,天下百姓便不用受兵役之苦......
一次,当母亲让他去挑水时,他按照想象之中的武林英雄之态“义正言辞”地母亲说:“我将来可是要当一个救天下百姓于水火之中的武林高手,这么能够挑水呢?”
随后又跳起来,满怀憧憬地说道:“到那时,我们家、王二家......天下所有人安居乐业,再也没有像现在仙竺之中的战乱频繁......
......我们也不用这么苦了.......”
他的母亲怔住了,虽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但如此之年纪便有如此之志向,这......
母亲并没有对他说教,因为他口中所说,也是母亲一直的渴望。
那一天,母亲自己去挑了水。
那一年,他五岁。
李达并不只是嘴上说说,每一天,母亲都能看到他对着庭院中的一个木桩不停地踢打着。
但是母亲知道,这种练习并没有什么作用,顶多能提升体质。
三年后,他的一生终于有了转机。他的梦想,也有了实现的机会。
天色缠绵,已近黄昏。
那一天,下着蒙蒙的小雨。雨水滴在石板上,很像在歌唱。
那一天,阴冷而天气无常。
一人路过他们家门口,瞥见了李达踢打木桩的一幕。
那位高手当机立断,走进了他们家的庭院。
李达正不停地练习着,突然感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迎面而来。
李达抬头望了望门口。
三年如一日,这日复一日而又枯燥的练习并没有消磨他的体质,仅是八岁,就已练就了强壮的体魄。
更没有消磨他的心志,反而是越练越刚。越练,心中对梦想渴望就越强烈。
他已经无数次看到,母亲为了柴米油盐而哭泣,却又藏在心底,不告诉他。
他也无数次反思,自己就算真的是英雄,也应该......为了母亲而挑水吧。
无数个平民百姓的噩耗,都加重了他对安居乐业的渴望。
一眼望过去,他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映射出古铜色的光芒。
那位高手看了他一眼,随后便走近他。
仅是看了一眼,李达就感到了一股不可言说的阴冷气息。
“汝乃何人?!竟敢私闯民宅,你赶快走,否则,别怪我无情!”李达大喊道。
那人仍然只是上前。
李达也自恃练武时间不短,虽只是些普通的自创格斗技巧,却也运用得娴熟。
而面对眼前不顾自己警告的一人,他竟感到自己似毫无反抗之力。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不由自主地在往后退着。
奇怪的是,那人距离自己近了后,越往前,越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亲和。
不久,那人已经到了李达面前,偌大的身躯遮住了阳光,阴影将李达笼罩起来。
那人居高临下:“你可以跟着我。”
“跟着你干什么?”
“做你最喜欢的事。”
“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什么?”
“不就是练就一身武功吗?”那人的表情似在嘲笑。
“你能够教我吗?”
那人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李达已从先前的害怕变成了期待,他急不可耐地说道:“你要是能够教我天下最强的武功,我就和你走。”
李达并不知武功却是分成了许多模块,他也并不知,世上还有气功这个东西。
他只知,天下苍生,需要用武功来拯;他只以为,制服之法,就是武功的全部。
“那你跟我走吧。”那人缓缓地说道。
“你能教我天下最强武功?”李达不信任地看了他一眼。
“你要是信我,就跟我走。”
李达毫不犹豫地相信了他,在今后的许多年中,他自己一直都不知道为何毫不犹豫地就和那人走了,连自己母亲也忘了告知。
连母亲都忘了告知......
这一走,差点永别。
可能是自己渴望强大,那人身上强大的气息让自己着迷。
也可能是自己渴望梦想,跟着那人,就有机会离梦想更近一步。
......
不久之后,自己才知道,将他带走的那人,是气旋门外院长老。
气旋门,乃是天下第二为神秘之宗门,虽是正门,宗门修习之人却是来无影,去无踪。大都是武林高强之人,故速度其快。
外院弟子倒还有得一见,但内院弟子却很难见着。
更是内院还分了正门和偏门,正门弟子前十二,据说是天下最强之组和存在。
这十二名弟子,乃是气旋门之传奇,每隔八十一年分选一次,这十二名弟子,即使是外院长老也很难见着。
这十二人虽是修习五年后,便可在世间随处游走,但他们严格保密自己的身份,即使是他们所亲近之人,也未必能够知道他们的身份。
人们只知道,世间真有十二弟子。气旋门曾经对天下百姓保证过,世间一切不公,气旋门者见到后,必会为他们主持公道。
而十二弟子,则更是天下出现巨大灾难时的判公者。
不过......这已经是天下太平时的事了......
如今天下大乱,气旋门为保天下众生,十二弟子投入战争,成绩显赫。
在战场上神出鬼没,不杀则已,杀则必杀将领的十二人立马被人们所猜中,他们就是十二弟子。
自此,十二弟子者,天下皆知,他们,也为自己赢得了一世英名。
在跟随气旋门外院长老后,李达终于知晓了在气旋门修习之人的强大。
他本以为,自己练就了那么强大的体魄,许多格斗技巧也练得滚瓜烂熟。
但他没想到,技巧,只是武功中的一个奠基。
世上还有气功这个东西。
当长老让他与气旋门中一弟子比试时,那人竟踩着他打出的拳头腾空而起。
这是......轻功?
他恰不知,当气功修习到一定阶层时,可让身体轻如燕,却是真的能提高人对气的掌控力。
天地之间,异气奇多。各种各样之气。
集手上气力于一点,可在这一点上瞬间打出非凡的力量,超越平常几倍之多。换言之,将身体之中所有的力量瞬间爆发出来,产生强大的爆发力,但假设一击不能致命,其后果......
虽是如此,但并非一定要身体中所有力气于一点,也可自主调控输出气力的量。
气功亦能提升身体质量,悬于水上而不沉......
那一战,李达输了。
当他明白气功能够扭转整个战局之时,他终于知道,自己与他人的差距有多大。
战后,长老的一席话让他转悲为喜。
长老说,从下一天开始,教李达气功。
李达兴奋得一晚上没睡着。
第二天,长老教了李达一些基本气功,叮嘱他好好练习。
那一天,长老破天荒地和李达说了许多。
他告诉李达,初学气功,千万不要急躁,学到的气功,要勤加练习。一个月后,他会来检查李达练习得如何。
在长老想来,此子如此勤奋,今后必成大器,设若气功有天赋,一个月后便可跨过气功之基层,接触更高阶的领域。
即便是没有天分,就凭这勤奋之劲儿,也是脚踏实地,提升不会慢,将来一样会成为一代天骄。
长老英慧一世,却糊涂一时。
这一次,他猜错了。
长老在之后的一个月内再也没有来过,他想看看李达到底是不是真的勤奋,又是勤奋到什么程度,便每天在一旁悄悄观察。
李达并没有让他失望。
每日,清早一起,早膳未用,便开始习武,两个时辰之后,曦日刚刚升起,李达便开始用早膳......
直到夜晚繁星满天,李达才在瑟瑟发抖中回去上炕。
一个月很快过去了。
李达并没有感到自己的身体有很大的变化,不过他也并未放在心上,毕竟长老早就提醒过他,练就气功并不是短时间的事。
不过他并不知道,短时间是多短。按照长老的话来说,初学者一个月内修习气功,对气的感知必有显著的变化,至少能够感受到世间有气。换言之,对气的感觉更加敏锐了。
虽是无法用气进行战斗,但所有气功,都是建立在其基础之上的——对气的感知。
长老一天比一天感到更奇怪。
这天是一月中的最后一天,长老大老远地就看到了李达在向他走来。
李达的步伐迈得沉重而有力,但长老却感到些许蹊跷。
按理来说,这步子应该迈得更加轻盈啊。
李达走到长老面前,长老只是看了一眼,脸色就凝重起来。
李达自然不是瞎子,他看了看长老的面色,一股不祥的预感便从心里油然而生......
长老二话不说,一把抓住李达的手,按住他的静脉,感受血液的流动。
良久,长老的脸色越发地凝重起来。
李达预感到长老要和他说什么十分重要的事,立马侧耳聆听。
长老看到李达的情态,叹息了一声。
“唉,终究还是瞒不住啊.....”
李达感到自己的心在砰砰乱撞,仿佛要跳出来般有力。
“你.....因为太小就开始练武,身体承受不了这么高强度的训练,七窍未能通畅。”
“七窍未通,气流便不能流遍全身,身体无法掌控气体,所以便......不能修习气功。”
李达看到,一直高冷不言不语的长老,在这一刻,也是支支吾吾,面带犹豫和失望。可见长老对李达的看重。
即便如此,这几句话仍如晴天霹雳,劈在李达的心里。
他一瞬间愣在原地,脑袋一片空白。
许久,他迈着失落而愤怒的步伐,踉踉跄跄地回去了。
他愤怒,他抱怨老天不公,自己好不容易小小年纪便练就一身体魄,获得了长老的认可,但没想到......七窍不通......
自己如果没有在年纪那么小的时候习武,七窍就不会不通.....
李达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想法。
不可能!如果我没有练武,那么长老路过家门口时便不会相中我,如此一来,在他眼里我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在普通的孩子!
李达立刻否认了这个想法。
自己怎么做,最后都是死路一条!
老天!你如此不公!
!!!!
李达毫无目的地在街上漫游着,却不知,自己不由自主地凭直觉向着家乡走去。
不知几天几日几夜,李达仿佛并没有感到饿。仿佛已经丧失了对世间一切的感觉,未喝水感觉不到饥渴,没吃食感觉不到饥饿......
几天后,李达的衣服已经十分的破烂不堪了,有许多是在穿越树林时被带刺的树木刮的......原本干净朴素的衣服也被尘土所染得脏兮兮。脸上、身上,没有一处是没有伤口的,没有一处是没有泥土的。
他现在的样子,活像个乞丐。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不走城镇相对干净的街道,却盲目地走向了低矮的灌木丛、幽深的树林......
几天后,他穿过了树林,不知饥渴的他昏倒在树林旁的驿道上——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适,忽地便倒下了......
直至他醒来,通过与身旁之人的谈话,他才知道,自己昏倒在驿道旁,来往的马车发现了他,好心之人将他送到了最近的一个驿站旁。
他尝试着从两个凳子拼凑起来的“床”上坐起来,但未能成功。
在昏倒之前,他麻木地走着,感官没有丝毫感觉;在昏倒睡了几个时辰后,他终于感受到了饥渴。
一个老妇人走过来,对他说:“不要动,来,喝几口汤。”说着端起了手中的那碗汤。
再饥饿的迫使下,李达顺从地张了张嘴。
一勺汤缓缓地倒入了李达的嘴中。
一瞬间,仿佛是天中的甘露,滴入饥渴的口中,令人感到无比的满足,纯味回转,在许久没进过食的口中大放光彩。
李达尝到了有生以来味道最美的食物。
李达像是初生的小鹿,不断地张着嘴乞食。
一碗汤品完后,李达没好意思多要。
老妇人仿佛知晓了李达的难处,又端了一碗饭、一碗汤过来。
虽是很简陋的一顿饭,但在李达的口中,却仿佛山珍海味一般让他永生难忘。
最后,老妇人不忘给李达端了一杯水。
吃饱喝足后,李达尝试着坐起身子,他做到了。
在老妇人关切的目光下,李达慢慢地滑下床,缓缓地站起来。
站起来的同时,他立马感到一阵晕眩,仿佛天旋地转,脑海中只有黑白交错。
在这晕眩之中,李达只听到老妇人着急地说道:“你先别动啊,你还没完全好呢......”
过了一会,李达勉强适应了站起时的状态,不再感到晕眩了,只是感到极度的虚弱。
眼睛能够适应现在的光线后,李达发现自己正低着头。
他马上把头抬起来,正好撞上老妇人关切的目光,迎着这澄澈的目光,李达不禁将目光移向别处。
不久,李达又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老妇人,老妇人仍在关切地看着他。
她看起来已年过半百,脸上满是饱经风霜的皱纹,这皱纹却遮不住她脸上所显现出的善良。
他穿着一身满是补丁的衣裙,补丁东一块、西一块的,但是却很干净。不知为何,李达并未感到很违和,反而感到,眼前这位老人,很亲切、很可爱......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位老妇人,和善的脸庞、朴素的衣饰......李达想把这位老妇人身上所有的细节刻入自己的脑海。
他缓缓地走出驿站,回过头来,面对着老人哀求的眼神。
“真的不再多留一下吗?你现在很虚弱啊......”
李达对她绽放了一个平生最为灿烂的笑容,也是最为真诚的。
“不用了,我想...我现在啊...可以走回去了......”
李达真的不想再给老妇人添麻烦了,毕竟......自己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
是的,废人。
李达想道。
“你还小,要注意身体啊!别再一个人旅行了,我儿子就是跟人旅行而走丢了的......”
老人越说声音越小。
她知道,这个时候,让李达自己走回去是最为危险的,她也很想把李达留下,休养生息。
但是,李达眼中的一种什么东西仿佛在燃烧,她似乎已经看穿了李达的内心。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小孩,她留不住。
在她儿子失踪后,她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她现在只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罢了,却给人一种六十岁老人的形象......
但是今天这位少年,她感到很亲切......
这本只是一句表达关切的话语,却在李达心中掀起了万丈狂澜。
是的,他还这么小,还可以做许多事,何谈什么废人不废人!
李达清楚地记得自己在气旋门修习的每一个日夜,他只是在那里修习了七年,虽换来的是失败与不甘,但自己仍然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啊!
英雄,不一定要打遍天下无敌手啊!
在老人清澈的目光下,李达深深地鞠了一躬。
回到镇子上后,眼前的一切还是那么熟悉,但岁月不饶人,年纪轻轻的他变化是最大的,有许多人早就不认识他了。
他也不想说明自己就是当年的李达了,毕竟自己无故失踪那么多年,没几个人记得自己了吧......
他现在只想知道,自己的母亲还在不在,自己当初一声都没吭就消失了,她......没有责怪自己吧......
通过其他乡人的回答,李达知道了一切。
自己的母亲在得知自己消失后,把镇子上每个角落都找寻了一遍,是哭着找的。
第二天,母亲仿佛苍老了几十岁,她最后一句话是:
我要去儿子最爱去的树林寻他......
随后她便消失不见了。
那片树林,就是李达这天穿过的树林。
李达再也承受不住了,当着许多人的面,瘫软在地上。
一切都明白了,自己的母亲,那天并没有回来,而是住在了驿站旁边。
因为......驿站最靠近树林啊。
她相信,她相信她的儿子一定会回来啊!
李达不确定自己所想是不是对的。
不过没所谓了,应该不会差太多吧。
他在那一瞬间忽然就哭了,哭的是那么的无助,越哭越无力。
几年的辛苦,几天的愤恨,几时的失落,全都在这一瞬释放了出来。
他哭得昏天地暗,仿佛要将所有的气力都耗尽才痛快。
他哭着哭着,哭声渐渐变成了哀求。
“你不要走啊......妈妈......回来.....我......找你......”
他已经无意识地如孩童一般开始哀求。
他慢慢地停止了哭泣,脸上已分不清哪是鼻涕,哪是泪。
回过神来,身旁已没有一人,但他仍然不断地抽泣着。
他感到身体瘫软着,已经无力站起来了。
但他还是尝试着站了起来。
他不想去面对自己的母亲了,或者说,是不敢,抑或是,逃避。
殊不知,这一逃避,便成了自己终生的遗憾。
他转身走向了仙竺最繁华的地带——樊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