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看。梅花如雪月如霜。”张尧尧怅然道，“人间若有谪仙，那便是那般模样吧。”

　　“谢如雪修无情剑诀，无情无欲，他能练至大成，剑下之魂又有多少？说是索命阎王也不为过。”

　　“那必定是迫不得已。”张尧尧反驳道。

　　“迫不得已？什么叫迫不得已？杀一个人，有时候简单到无需要理由。”陆云明觉得对方的样子好笑，继续说，“哪怕是迫不得已又如何？我想杀你，必有我的理由；你不想死，也有你的理由，谁都不想死，却必须有人死，迫不得已便是伪君子最好的借口。真正的杀手，杀人只有一个理由，那便是你该死。”

　　“你！”张尧尧气急，他看向一直沉默的江枫说，“江枫，你说他是不是强词夺理，照他这说话，为杀而杀，世间哪里还有英雄豪杰，岂非不都是宵小之辈。”

　　“你莫要被他绕进去，”江枫淡淡地说，“无论是哪种人，全在你心中的定数。你有你的定数，他有他的定数，世人千千万，岂能一概而论。”

　　“是这个理，”张尧尧点点头，他哼了一声便不再和陆云明争论了。

　　“那江枫兄的心中定数又是如何看待这剑仙呢？”

　　“剑仙便是剑仙，还能如何看待。”江枫说完便沉默了，许久之后，他才说：“世人定好坏，他却做剑仙。”

　　“如此说来，我们这番话在别人看来就是一场笑话。”陆云明笑了一声，也不再言语了。

　　张尧尧躺在火堆旁，他这一会便已眯上眼睛，不说话的样子应是睡着了。周围一下安静下来，陆云明靠在树干上，只是望着天上星辰。江枫的手时不时挑动火堆，火光映着他的眼眸，隐约看去，似乎是他眼中的光在跳动一般。

　　西山连绵万里，群山起伏如群兽匍匐奔腾。此时于阳山附近的新丰镇的酒旗招展的酒馆之中正坐着三个青年。

　　陆云明手中拿着一杯酒，时不时饮一口，手中的筷子偶尔行几筷，他看着另外两人狼吞虎咽的样子，下筷的动作更慢了。

　　“你怎么不吃啊！”张尧尧一抬头看见陆云明风度翩翩地喝两口酒，冲后厨喊，“老板，再来一壶酒还有三个大肘子！”

　　“再给我来一碗面。”江枫将手中的面汤一饮而尽，抹了一把嘴巴说了一句。

　　“再来三碗阳春面！”张尧尧说完又夹了一块红烧肉，喟叹道，“早就听说新丰美酒醉人心，不想这红烧肉也是如此慰人心。”

　　“哈哈哈哈哈，小友，你别看我们这里地位偏僻，虽不比帝丘繁华，也不比江南有趣，但若是说吃食，那必须是这个。”老板笑眯眯地将手中的面、酒还有大肘子放在桌上，说话间竖起一个大拇指，十分得意。

　　“必须必须！我在帝丘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了。”张尧尧说着说着要去摸钱袋，手上一空，他愣了一下，低头去看，腰上还是空空如也。他忽然想起这次出么急，没带钱。

　　一旁的老板听说这小公子去过帝丘，笑得更加灿烂地说：“那几位吃好喝好，若是要住店，我们也是有上好的客房。”

　　张尧尧冲他挥了挥手，他抓起一只大肘子，一边吃一边看着另外两人说：“我这次出门没带钱，你们等下结账。”

　　江枫身子一僵，他缓慢地放下了手中的肘子说：“我没钱。”

　　张尧尧看向陆云明，他笑了笑说：“这次我不和你争了，让让你，让你结账。”

　　“那你倒是不必让，不客气。”陆云明道。

　　“这次一定要让，一定要客气。”

　　“不必。”

　　“要的要的。”

　　“我说不必，是因为我也没有钱。”陆云明一边说一边扇着扇子，“我的钱袋放在了天穹山下的茶馆里面了，江枫兄。”

　　“你说的是实话？”张尧尧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看着一桌子的空盘子还有手中大肘子，有些迟钝地说，“可以赊账吗？”

　　“呵。”陆云明笑了一声，极冷，让张尧尧和江枫都心生寒意。

　　张尧尧脸皱得和菊花一样，犹豫了一会便看向陆云明说：“你这把扇子……好像挺值钱的。”

　　陆云明扇扇子的动作停了一下，他挑眉看了眼桌上的刀说：“自然比不上你的刀。”

　　“你想得美！”张尧尧护宝般一把将刀抱在怀里。

　　“自然也比不上你。”

　　江枫突然站了起来，张尧尧问道：“你去干嘛？”

　　“我问问，可不可以洗盘子。”江枫说道。

　　那边的小儿看见动静赶紧过来，讨好地笑了笑说：“客官，有什么吩咐？可是吃食不合口味？我们还有不少招牌菜，你们要不要试试？”

　　“不用了，”江枫难为情地说，“抱歉，我们没带钱。”

　　小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说：“客官莫不是在说笑……”

　　“没有没有，我们真的没钱。”江枫赶紧摆摆手说，“我想问问，你们需要人洗盘子吗？扫地也可以，我们什么都能干。”

　　“江枫，我没洗过盘子啊……”张尧尧拉了下江枫的袖子，小声地说。

　　“你们不会是想吃霸王餐吧！”小儿一下冷了脸，语气尖酸地说。

　　“干什么干什么！你在这堵着客官干什么！”老板从后面走出来，一把赶开了小儿，“去去去，赶紧走，晦气玩意。”

　　“老板，他们想吃霸王餐！”

　　“瞎说什么！”老板瞪着小儿说，“几位客官账都结了！还开了三间上房。”

　　江枫看了老板一眼，他又坐回去了，拿起肘子继续吃。

　　“什么？结账了？”张尧尧惊讶地说。

　　“已经有人替三位客官结账了，几位慢慢吃，慢慢吃。”老板和小儿一起走开了。

　　“哈哈哈哈，有人买单，真豪气！”

　　陆云明看着再次开吃的两人，摇了摇头，他的目光看向了楼上，危险地眯了眯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