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元宫的第十三波冲击都倒进了陷坑中。
刀三站在坑边,看着手下把没有被竹刀插死的那些伤者救上来。
“前面还不知道有多少机关,”花含碧怀抱着细蟒剑背靠在一棵大树下,剑是碧绿的,她的一身衣服也是碧绿的,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条紧贴在树身上的青蛇,“这样的话,就算我们人多也没有用,根本没有机会发挥出来,也许唯一的用处就是填坑。”
“那就填满。”刀三走到她身边时,才用不大的声音说出这句话,因为他也不想影响士气。
花含碧轻轻一笑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为什么一定要上去呢,让他们下来不也一样吗?”
“你有办法让他们下来?”
花含碧没有回答,她突然青蛇似的滑上了树梢。
刀三跟着跳上去,站在树枝上,极细的树枝。
一向是花含碧跟着刀三,很少有刀三跟着花含碧的时候,花含碧的心情更好。
“你看这树林多茂密,景色多美!”花含碧说完就不再说,竟然就真的欣赏起景色来。
景色的确很美,红日火红,黄叶更黄,红叶更红。两个人站在树稍,这是周围的树中最高的一棵,两个人站在这最高的一棵树的最高的地方,也成为了这景色的一部分,最精妙的部分,最突出的一部分。
如果画下来,从他们的背后画过去,落日是远景,他们两个人就是近景,两个背影,一前一后,一个怀抱长剑,一个肩扛大刀,一个身姿纤细,一个身材魁伟,一个婀娜窈窕,一个高大雄壮,加上虚化的山色,至少可以拉开四个层次。
他们本可以在这画中谈恋爱的。
“你继续说!”刀三道。
“烧起来一定会更美!热烈、雄壮而且火红!”花含碧眼睛里透露出十分憧憬,笑得头上的碧玉钗都轻轻颤抖摇晃,“你以前有没有看过一整座山熊熊燃烧的样子?”
“没有。”她问什么刀三就回答什么,似乎连多说一个字都不愿意,她只有继续问道:“你想不想看呢?”
“不想!”
“可是现在你不想也不成了。”
刀三没有再问为什么,他已看见了空中的大鹏鸟,他不知道这个计划,也已猜到。
他看到燃油像溪流般淌向山脚,看见黄尘黑雾的瀑布滚滚冲下,看到虚元宫主拿起一柄巨弓,拾起一杆巨箭点燃,张弓搭箭,从鸟的头与翅膀间射了下去。
“撤!”刀三立刻对着树下狂吼!
他的吼声刚过,尾音尤在,整座山突然爆燃。
除了没有爆炸的声音,一切都仿佛爆炸一样,白色的烟雾升起蘑菇般的云朵。
火苗努力地向天上蹿,仿佛要把天都烧个窟窿,烧到天外,烧尽一切,把九重天吞噬,把天外天都吞噬,像对上天的愤怒,对上天的控诉。
火焰除了往天上蹿,还在往四周蔓延,空气中都是硫磺和火药,火焰就不仅从地面蔓延,在空气中蔓延地更快,快得多!
他们没有再下树。
而是踏着树梢往山下冲。不是踏着树枝,而是踏着树叶。每棵树最顶上的那一片叶子。
花含碧紧跟在刀三身后,就像被情人追逐的少女般不停地“哈哈”地笑,一路跑一路笑。
追逐她的当然不是情人,是火焰。火焰紧跟在她身后,就像爱得极深的情人,一定要得到自己的爱人。追得好凶。
爱情岂非也像是火焰,有时把人吞噬。追得越凶,跑得越快,越要接近,越要逃避。
这次又没有追上!
火焰没有追上花含碧,因为她跟着刀三跳进了河里,火焰就从河面上与她擦肩而过。
河是流到哪里的他们都不知道,他们就顺着河流一直向前潜游,直到水面上的火光消失才上岸。
一上岸,花含碧就把衣服脱了个精光,完全不管旁边有没有人,有几个人,只因为她不喜欢穿湿淋淋的衣服,很不喜欢。
她的旁边有人,除了刀三,还有一个。男人。
这里已经不是深山,是田地,这个人在田地里,一个农民,年轻、健壮,在这个天气,还赤裸着上身,在刨地。
他当然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女人,他正是娶妻的最好年纪,他当然也幻想过在最好的年华里遇见最好的人,一个像此刻眼前这样的人。
最好的人是什么样的人,通常就是自己最喜欢的人,无论你喜欢他的什么。不可否认的,最容易吸引人的就是好看的外表,大多数人都会不可避免地被它吸引。
花含碧走近他,把胸脯挺得很高。
他的脸已经红得发黑,黑皮肤发红,就像被太阳暴晒,晒伤后的那种颜色,他并不是一个不害臊的男人,他只是一个乡下人,乡下人哪里经历过这么大的场面。
“你看我漂亮吗?”花含碧笑吟吟地问道。
青年农民的眼睛都直了,嘴唇颤抖得说不出话。
花含碧握起他的手......
青年农民的手,粗糙粗大,每根手指都很粗大。比很多练武的人还要粗大。
刀三就在旁边冷冷地看着。
并没有看很久。
有一个一只手握着柄剑、另一只手拿着把大刀扛在肩上的人在旁边盯着,没有人能坚持多久,何况是一个第一次接触女人的人。
“你走不走?”刀三问。
花含碧和青年农民坐在草地上,对望着,两个人都还有些意犹未尽。
一向是刀三不理花含碧,很少有花含碧不理刀三的时候。现在花含碧就没有回答。
“我走了。”刀三道,他也没有把剑还给花含碧。
他刚走,就有一个老农来到了田埂上,“哎呀,不好不好,瓜娃子,你哪里找的媳妇,怎么弄到这里来做事情,还不搞快给她把衣服穿起!”他大声斥责青年农民,抬起手半遮住脸,眼睛却透过指间的缝隙不住地往花含碧身上看。
“爸!”青年农民手忙脚乱地去遮护花含碧。
原来老农是他的父亲,儿子长得称头,老子自然也丑不到哪里去。他看起来已有五十来岁,脸上已有皱纹,身材微微发福,却也比青年农民高大,皮肤也比青年农民白,不但不难看,还尤有帅意。
“你还不搞快给人家把衣服穿起!准备回去吃饭了,瓜娃子!”
“她没有衣服。”
“那她的衣服呢?”老农自然想不到这个姑娘从一开始就是没有穿衣服的。
青年农民不知道怎么回答,抱着花含碧,看着她,他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花含碧温言软款道:“我的衣服打湿了,扔在那边,”她用手指了指,“你过去帮我拿过来吧。”
老农板着脸道:“你们玩得嗨,衣服搞得都掉河里了,咋人没掉下去淹死呢?”
青年农民过去帮花含碧拿衣服,只得放开她,她的全身便再次暴露在老农的目光下,她去遮上面,下面就露出来,去遮下面,上面又露出来。青年农民走出一步,察觉不妥,又倒回来,捡起地上自己的衣服给她遮上。他自己现在也还是赤裸着的。
青年农民把花含碧那身碧油油的衣服拿过来,递给她,花含碧却没有接,她嘟着嘴说:“我不穿湿衣服……”
青年农民瞪大了眼睛,心想:那你叫我去拿衣服做什么?他这样想可是他没这样说,他说的是:“你总不能就这样跟我回去吧。”
花含碧眉毛一扬,“我就穿你的衣服吧,你穿我的!”说完就跳起来,大方地把青年农民那身臭汗衫往身上穿,老农也大方地看着她穿。
可是青年农民的衣服似乎并不好穿,花含碧抬起腿穿裤子,腿悬在半空中,一直都穿不上去。
青年农民已经把湿衣服穿起,虽然紧了些,却还是很快穿上了,他也弄不明白,自己的衣服明明很宽大,花含碧为什么却穿不上。又觉她的姿势很不雅观,就一把搂住她,抢过衣服,把她包上,抱起就往家里跑。
“瓜娃子,锄头都不要了啊!”
这家里没有女主人,也没有别人,竟然只有这两个人。
如果花含碧留下来,就是这家唯一的女主人。
晚上,两个人做了大概是这一年中最丰盛的一顿饭招待他们家的新女主人,过年他们都不一定会做这么好的饭。
可是,对花含碧而言,就很一般,她并没有看出他们的良苦用心。
吃完饭,青年农民就把花含碧抱上了床,他已不再拘束和羞涩,因为在他眼中,她已经是他的女人了。
夜渐渐深入,老农还坐在厅中,他已把油灯挑了很多遍。
他不时地去看儿子的房门,里面的声音一直没有平息,他的心绪也不宁,可是等到声音终于平息,他的心却跳得更快,心绪更乱。
这时,房门突然打开,花含碧走出来,他的心跳仿佛瞬间停止了,因为她竟然是光着身子走出来的。
“呀,这么晚了爹爹还没有去睡啊!”她看到老农,吓了一跳,交叉双手遮住胸脯,“我去洗个手。”她夹着腿,靠着墙慢慢向天井那边挪动。
“那边没有灯,我帮你照亮!”老农说着提着灯跟上去。
花含碧弯着腰,紧紧夹着双腿,去地上的水盆里洗手,老农就站在她身后,也微微弯下腰,灯也慢慢移下去。
花含碧好像发现了什么异样,突然用手遮住屁股,回过头,尴尬笑道:“爹爹,你去休息吧,把灯放在这里就可以了。”
“只有这一盏灯,放在这里,我回房间就要摸黑了。”
“那……我洗完了,你帮我照着吧,我回去了。”
“别……别这么为难,你继续洗吧,我把灯给你留下。”老农说着把灯放在了旁边的地上。
花含碧等他走了,才又蹲在盆子上洗了起来,原来她要洗的并不是手。
其实她并没有确定老农已走,她只是看到他没入黑暗中。
她刚洗干净,站起身,老农就又突然从黑暗中冲了出来,一把搂住她。
他的衣服也已脱光,他也已浑身赤裸。
“你干什么?爹爹,你要做什么?”
“娼妇,还给我装!”
“一会儿他出来看见了……”
“你会怕人看见?有人看见才更兴奋吧!”
“爹爹,你在说什么呀!不要,不要!”
刀三在茅屋的门口坐着,等所有声音都消失,花含碧就出来了。
“玩开心了?”刀三问。
“没有。”花含碧道。
刀三没有再问,她既然还没有玩开心,他就不敢再问了。他就算有再多的疑问,也不能再问,他不敢表现出一丝半点对她有些关心的样子。就因为他问过一次,所以她跟他到了现在。
那次他问她:“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怀孕了怎么办?”
她说:“我不会怀孕的。”
他问:“为什么?”
她答:“因为我从来没有怀孕过,所以以后也是肯定不会怀孕的。”
这是不是造成她的原因?一个不会怀孕的女人,当然就少一分担心。
她继续说:“男人之所以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不就是因为不会怀孕吗?大多数男人难道不都是看见喜欢的女人就会想上吗,所以我只是和男人一样,甚至比大多数男人要好,男人花钱去嫖,可我从不为钱做这种事,我做这种事从不和钱沾带关系。”
“可是你也强奸!”
“强奸是强奸,嫖是嫖,我没有说我不强奸,只是说我不是婊子,我也不嫖,在我看来,强奸也比嫖好。”
的确,她的每一个男人都是她喜欢的,喜欢就去做。
可是她也杀人,既然喜欢,为什么一玩过就毁掉,这是为什么呢,刀三没有问。
他问的是:“可是你觉得这样,还会有人真心爱你吗?”
她关心吗?她还想得到自己所爱的人吗?她还能得到自己所爱的人吗?她真的有所爱的人吗?
“性和爱虽然不能说完全是两码事,但有时关系真的不大。”
“你继续这样下去,不会有人爱你,你也无法爱别人。”
“那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呢?”
刀三就闭上了嘴,他也不解释,不再说话,他知道哪怕再说一句都是多余。
今天,她又为什么这么做,是为了在刺激之后寻找更大的刺激?
他不得不承认,那两个农民长得的确很好看。
她岂不是最真实的女人?
这一瞬间,他对她竟然生出种怜惜之情。
“你看我做什么,是不是也想……”
“不想。”刀三笑着摇了摇头。
一个话少的人,想的通常都不会少。
他又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