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海镇近日被各大修仙人士占据了大部分客栈，要不是有弟子早来预订房间，都不一定有他们的住所。寒霜城一行人进到客栈，席常吩咐众弟子用餐休息，瑞临从早晨上了飞剑到现在一口水还没喝，饥渴的不行，当下就找了个位置坐下，见几人不动便问：“你们不吃些吗？”

　　席常答：“我倒是都行，姑姑阿久你们吃吗？”

　　苏久看向无昭恭恭敬敬的说：“姑姑若是用膳，我们便相陪。”

　　小二见缝插针的介绍道：“几位客官来尝尝我们的特色菜吧，刚打上来的海货，鱼虾蛤蜊都有，来尝尝吧保准吃一次想一辈子！”

　　本来无昭是吃不惯古代的菜品，本就没有盐调味，想吃个西红柿炒鸡蛋都是妄想，古代的酒滋味也平淡，后来自从练成了辟谷，无昭就很少吃饭了，但是小二一说海货蛤蜊，无昭倒是起了兴趣，便点点头同几人坐下了。

　　“那便上点海货吧。”

　　“得嘞！”

　　瑞临见此又笑她：“无昭你又杀生。”

　　无昭转了转手里的念珠：“酒肉穿肠过，我只是想念家乡的味道了。”

　　“家乡的味道？哦，就是有飞鸡的那个地方，说起来我还一直不知晓，你的籍贯何处呢？”

　　无昭摇摇头说：“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瑞临继续问：“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你想回去，难道还有我们去不得的地方！难不成是海上仙山或是荒漠蜃楼？”

　　小二在这时又突然出现，从两人中间挤出一只端着盘子的手：“来了客官！清蒸蛤蜊！”热气腾腾的蛤蜊在瓷盘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瑞临也头一次吃到这么新鲜的海产，赶紧夹了一扇，席常和苏久还毕恭毕敬的等着无昭动筷，无昭却看着那盘蛤蜊微微发怔。

　　“哇，好鲜啊，你们快尝尝啊！”瑞临已经吃的胃口大开，又要了一壶清酒来喝。

　　两个小辈不敢多问就静悄悄的等着她，无昭停了片刻终于夹起一扇放进嘴中，待空的蛤蜊壳放入盘中，她说了一句话。

　　“我的家乡很远很远，有时我想我大概要用一生才能回到那里，而有时，它又是那么近在咫尺却又触碰过不到。”

　　说完这话无昭留下句“回房了”便化作一阵白雾散去，瑞临还没反应过来她的座位已经空了，瑞临连忙问了一句怎么就吃一口半夜可没有宵夜，席常笑笑说到：“皇子我们接着吃吧，修仙之人都练过辟谷，常年不吃不喝也不碍事的，以姑姑的修为闭关十载也可以滴水不进，你不用太在意。”

　　“她突然这是怎么了，菜品不和胃口，还是我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

　　苏久也夹起一扇蛤蜊吃起来：“以我们的年岁经历如何能揣度姑姑的心思，不过皇子以后还是不要向姑姑提起家乡的事来。”

　　席常抿了口酒也补充道：“还有姑姑的师门师父师兄什么的，最好都不要提，皇子也不想姑姑不开心吧？”

　　瑞临听罢神神秘秘的问：“这……这就是人们说的‘不可提及的过往’？”

　　“大概是吧，虽然姑姑不会生气，但是她的表情真的……怎么说的，让人感到愧疚和心疼，有时我也在想，姑姑到底经历了什么造就今日的她。”

　　苏久也说：“大概是孤寂吧，一个人就那样慢慢走过岁月长河，不生不灭不老不死的绝望，是我们所无法理解的故事。别看姑姑平日不喜不悲，做事也平淡如水，她也还是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感怀过往，感怀那些如风而逝却又如同昨日的过往。”

　　瑞临也皱起眉，问道：“这么说苏长老见过？”

　　苏久摇摇头：“在下可不想再见一次了。”

　　席常解释道：“说起那次可真是吓人，那是个中元节的晚上，姑姑一人坐在崖边饮酒烧纸，不知持续到几时，第二日姑姑住的西山被整个锁在暴雪之中，虽然寒霜城也整日隆冬，但你能想象到只有一个山头在下暴雪的画面吗？我们当时都慌了，以为是来了什么妖魔连忙去请了师尊和长老，后来师尊几人进去一晌午，暴雪才渐渐停下，雪虽然停了，不知哪里来的雾又圈了整个昆仑山脉半月之久，那段日子简直伸手不见五指，每天的课程全都停了，大家为了安全集体在屋里闭关半个月，到了夜里还有西风狂啸而过，甚是恐怖。”席常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又愤愤的说：“也不知道是谁惹了姑姑不开心，害的我们半个月没饭吃。”

　　瑞临听的一愣一愣的，连忙问：“那你师父有没有说山里是什么情况，看见什么了？”

　　席常想了想：“没有细说，我当时也问过的，但是师尊他老人家只一句‘若成神成佛需要此等历练，那本座的境界还相差甚远’回答，那之后我师尊就闭关半年。我当时还当暴雪里面有熔炉炼狱魑魅魍魉，后来我特地去看过山林草木，并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苏久突然插话道：“掌门师兄可知西山的那些树皆是中空的？”

　　“什么？”

　　“不过是用冰封住了而已，所谓的不老不死，其实中间都早已经腐烂死亡，在下见到一些被弟子不小心撞到的树，脆生的如纸片一般，稍稍一碰瞬时化作水烟雾气消散。”

　　“这……我回去定要好好看看，不行还得种上一些树，总不能一阵风刮来成了秃地……”

　　瑞临喝了口酒感觉嘴里很是苦涩，他虽然知道无昭身份神秘，却不想如此震撼，他正想着，身后响起一支脆生的少女音：“师兄？是师兄吗！”

　　席常转头去看，只见一淡蓝色长裙的少女挎着一只篮子站在柜台向他看来。

　　“小月？小月师妹！”

　　“席师兄，果然是你，苏师兄也在，”小月又抬眼看了看周围穿着同样服装的众弟子们，露出一副难以言表的神情，苏久便问：“月师妹近来可好，自你离开霜城嫁人，也有三年了吧。”

　　小月点点头，脸上泛起红晕：“我很好，今日是相公的生辰，特来买上一壶好酒，没想到在这里碰到大家，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我看城里好多修仙弟子。”

　　席常答：“你忘了鲛人盛宴了，我们都是来参加盛宴的。”

　　小月听到这里楞了一下，随即上下打量起席常，见他穿着肃穆长衫腰间坠一块昆仑玉佩，大惊失色：“师兄你……那师尊他老人家难道已经……”

　　席常点点头，又艰难的露出笑容：“师尊他走的很安详……”

　　小月的眼泪一下涌出来，断断续续的问道：“什么时候……”

　　“一年前，正月十五，那日……他很高兴，喝了些酒，家宴后回到自己的房间，他老人家临走前还问我有没有你的消息，说你是个灵巧的孩子，学了一身武艺却要回家嫁人十分可惜，但若你能嫁的心上人渡过美好的一生，也不枉他教养你这十几载。”

　　小月听后哭的愈发厉害，苏久也安抚到：“掌门师伯的事还请节哀，月师妹也莫要太过悲伤，生命有来有去，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像掌门师伯这样的人，死后定会化身成仙，说不定哪日便来看你了。”

　　席常拍着师妹的肩膀安抚道：“阿久说的对，说不定他老人家哪天想你了就来看你了。对了，你刚才说你相公今日生辰，我们都还未曾见过，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

　　小月擦干了眼泪笑着点点头：“师兄愿意来是我求之不得的，现在要叫你掌门师兄了呢。”

　　“哈哈哈，不用拘泥这种规矩，小师妹以前不是还叫我细长师兄吗？”席常打着哈哈把眼泪咽回去，前任掌门虽不是苏久的师父，却也是对他很好的师伯，他想起中秋后的那个清晨，沉重的钟声回荡在整个霜城上空久久不散，仙鹤哀鸣白鹿泣泪，天上下起窸窣的雪花，不急不慢，雪花落地积了一寸厚，七日之后消融殆尽竟生出嫩绿的新芽来，后来那新芽生的比其他的树都快，一年时间转眼成了一颗遮风避雨的榕树，银白色的榕树立于师伯的院子里，静观千秋苍云山海。

　　“那师兄们今晚要来哦，师妹我的手艺现在可以厉害的不行呢，哈哈哈。”

　　“我都等不及要尝尝你的菜肴了，顺便见见我们这位拐走我师妹的才子。”

　　小月羞红了脸擦着眼泪走了，席常的笑容冷了下来叹了口气，随即又提起一张笑脸转眼面相苏久和瑞临：“皇子让你见笑了，不如今晚我们一起去吧，人多也热闹。”

　　苏久却凝眉问：“安全吗？”

　　瑞临也问：“什么安不安全，这小师妹与你们有仇？”

　　席常哈哈一笑：“哪有，只是小月身上有些奇怪的气息，不像妖魔不似鬼怪，却也不是什么神仙气息。”

　　瑞临有些紧张又十分兴奋：“哇！那我们叫上无昭一起！”

　　苏久却摇摇头说：“我们不必惊动姑姑，倒是皇子你……”

　　席常却笑着拍拍瑞临的肩膀：“阿久你怕什么，皇子一身真龙之气……”

　　“什么！”瑞临吓得站了起来：“你莫要胡说！我可不是什么太子！这话若传了出去你我都要杀头的！”

　　席常小声嘀咕着：“明明是你站起来大声喊的……”

　　瑞临又觉尴尬，转身回了房，自己还心有余悸的念叨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