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仲诚突然变招,招式一变,轻轻飘飘的一剑斜刺出。刚才的迅猛剑气和杀气,还有乌云密布的杀招,在这一剑刺出后,忽然就全部消失了,忽然就将满天的乌云拨开一样,有了阳光一样。
这种不是真正的那种温暖阳光,而是流星一般刺目的亮光,亮亮的剑刃。
刚才漕仲诚那种急风破釜沉舟的悲惨剑法,铁大少居然好像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看在眼里。
可是漕仲诚的突然变招,这一剑刺出,铁大少居然惊呼一声,道:
“好,好剑法!”
他这几个字刚说完,漕仲诚又刺出了四剑,每一剑仿佛都有无穷变化,却又好像完全没有变化,仿佛水上浮萍、飘飘忽忽,水的深厚是莫测的;仿佛又是轻灵乖巧,其实暗藏毒辣。
铁大少没有反击,也没有招架。
他在看。
他在认真的看。
就像是第一次看见一个没有穿衣服的漂亮女人一样,他竟然有点看痴了。
可是这几剑都没有伤道他,也没有丝毫触碰到他。
漕仲诚有点奇怪。
明明他感觉有一剑已经对准了他的胸膛,也刺入了,却偏偏只是贴着他的胸膛过去;明明有一剑已穿过了他的喉咙,却又偏偏刺了个空。
每一剑的出手方式和变化,仿佛都已在铁大少的意料之中。
漕仲诚的剑招忽然慢了下来,很慢,很慢。
他一剑挥才出,漫无目的、不着边际,没有章法。
可是,他的这一剑,仿佛是画道子,画龙点睛一样,点上了眼睛。虽然剑刺空了,却仿佛也活了过来,仿佛改变了局面。无论对方怎么躲,只要一动,下面的一剑就可以置他于死地。
铁大少还是不动。
他原来的动作,竟然在一瞬间全部停顿了下来。仿佛在等对付刺过来。
只见这笨拙的、慢悠悠的一剑,刺过来的时候忽然化作漫天一片花雨。
漫天的剑影,满天的剑花,忽然又化作一道突然出现的彩虹一般冲像铁大少。
七色的彩虹,总数七剑,多姿多彩的剑招,千万般的变化,却忽然被乌云盖住了。
黑色的布,黑色的剑穗,盖住了一切攻击。
漕仲诚忽然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可是头上的冷汗,雨点般滴了下来。
铁大少的动作也停顿了。
他一字一字的问道:“这就是金三剑的金蛇七剑?”
漕仲诚沉默不回答,他不愿意回答。输了的人,一般都不愿多说话的。
可是,沉默往往代表的就是承认。
铁大少道:“好,好剑法!”
停了一下,铁大少又叹息道:“可惜,可惜。”
漕仲诚忍不住问道:“可惜?”
铁大少道:“可惜只有七招,如果还有第八招或者第九招,我已败了。”
漕仲诚道:“还能有第八招?”
铁大少道:“一定有。”
他忽然闭上了眼睛,过了很久,才又慢慢的道:“第八招剑法,才是这套剑法的精粹。”
剑的精粹等同人的灵魂,虽然看不见,摸不到,可没有人敢否认它的存在。
铁大少道:“金蛇七剑中所有的变化和威力,只有在第八剑的时候,才能完全的发挥出来。如果能变化出第九剑,就一定可以无敌于天下。”
他的手忽然一抖,黑色的剑穗就挺得笔直,就像是一把黑色的剑。
剑挥出去,如夕阳,又如烈阳;
如彩虹,又如乌云;如安安静静的处子,又如蹦蹦跳跳的狡兔;如虚如实;如左如右;如前如后;如快又慢;如真又如假。
只不过说一条黑色的剑穗,可是在这一挥之间,已胜过世上所有的杀人武器。
就在这一挥,一瞬间,漕仲诚的冷汗已经湿透了衣服。他已完全不能破解,不能招架,不能迎接,不能躲避。
铁大少道:“这就是第八剑。”
漕仲诚不能开口。
铁大少道:“你如果刚才使出这一剑,就可以将我的所有退路全部封死。”
漕仲诚在后悔。
他恨自己为什么一直没有都没有想到这一招的变化。
铁大少问道:“你现在是否已看清楚这一剑?”
漕仲诚看得很清楚。
他从小就练剑,还是苦练。在剑招方面,他本来就是万中无一的天才,而且为了练剑他不但流汗,还流血。
铁大少道:“你再看一遍。”
铁大少慢慢的将这一剑的招式和变化又重复了一下。
问道:“现在你是否已完全记住?”
漕仲诚点了点头。
铁大少道:“那么你来试试。”
漕仲诚看着他,还是没有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铁大少道:“我要你用这一剑来对付我,看是否能破得了我的剑法。”
漕仲诚眼睛开始发光。
漕仲诚眼睛里面的光忽然又消失了,他道:“我不能这么做。”
铁大少道:“我一定要你这么做。”
漕仲诚道:“为什么?”
铁大少道:“因为我也想试试,是否可以破得了这一剑。”
虽然这一剑是他创造出来的,可是其中的精粹变化,却是来自金蛇七剑。
这一剑的灵魂,也是属于金三剑的。
他也不一定可以破解得了。
漕仲诚明白了他的意思,眼中又露出了尊敬之色。
漕仲诚尊敬的道:“你是个骄傲的人。”
铁大少道:“我是的。”
漕仲诚道:“可是你实在值得骄傲。”
铁大少道:“我是的。”
第八剑招挥出,森冷的剑气立刻逼人而来。连灯都失去了温度。
铁大少在后退。
这一剑已将他的全部攻击线路封死,他只能后退。
虽然他在退,但是他没有败迹。
这一剑的力量和攻击已把他的腰都压弯了,背如弯弓般拉开。弓拉得越紧,弦拉得越开,很大的可能是反弹出去时,反攻的力量越大。
有一些人或者事,压力越大,反击之力就越大。
等到那个时刻到来,立刻就是决定他们生死胜负的时候了。
谁知就在铁大少的力已拉满,将发未发之际。在押运镖车后、走廊旁、人丛树林间,忽然有几道剑光飞出。
“一、二、三、四....”
“四道剑光!”
铁大少虽然感知了这四道剑光,可是他已全神贯注在漕仲诚手里的剑上,他所有的力量,都在为这一剑准备,他已经没有如何一丝丝余力去照顾其他事情了。
剑光闪动间,已有三柄剑同时刺入了他的肩膀、左股,右后背。
铁大少所有的力量在一瞬间就全部崩溃了。
漕仲诚的一剑也已迎面飞来,剑尖就在他的喉咙要害三分处。
铁大少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在招架和闪避了,他终于领略到死亡的滋味。
死亡是什么样的滋味?
一个人在临死之前的一瞬间,是不是真的会回忆起一生中所有的往事?
是不是只会回忆起幸福的瞬间?
他这一生中,究竟有多少欢乐?又有多少痛苦?
究竟是别人辜负他的多些?还是他辜负别人的多些?
这些问题,这些感受,除了自己外。谁也无法回答。
铁大少忽然发现自己也回答不了。
冰冷的剑尖,已刺入了他的咽喉。他在那0.0001秒就感受到了那种刺骨的寒冷,冷得骨头都要发抖。
铁大少终于倒下去了。
倒在漕仲诚的剑下,倒在了他自己流下的血泊之中。
他甚至都没有看见背突然后偷袭的那四个人是谁。
漕仲诚看见除了宫真和张家兄弟外,还有一个长身玉立,衣着华丽的陌生人。这个人看起来显得憔悴、疲倦,还有中说不出来的悲伤。
张传志微笑的道:“恭喜总帮助,一击得手。这一剑之威,必将名扬天下。”
漕仲诚脸上居然一点表情都没有,手里的剑已落下。
张传志又道:“这一次虽然我们也略尽绵薄,真正一击之功的,却还是帮主。”
漕仲诚道:“你们四剑齐发,都没有伤到他的要害,就是为了要我亲手杀他?”
张传志默认。
漕仲诚看着那个带有悲伤之色,衣着华丽的陌生人问道:“这个朋友是......?”
张传志道:“这位就是慕容家的大公子,慕容天星。”
漕仲诚长长的叹息,又呐呐的道:“谢谢,谢谢,太谢谢你们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小,仿佛也很疲倦。一种胜利后必有的疲倦。
大多数侠客胜利后,都很疲倦。
他们都喜欢去喝酒,去赌博,去找女人......
张传志道:“现在他的血还没有冷,总帮主为什么还不用他的血来为贵帮的红旗增加几分颜色?”
漕仲诚道:“我正准备怎么做。”
他的话音刚落,就挥剑出击,向张传志刺了过去。
张传志大吃一惊,急忙挥剑迎挡,两剑相交,声如拉空铉。
漕仲诚大声喊道:“这件事不是我安排的,漕仲诚绝对不是这种无耻的小人。这种屈辱只有用血才能洗清,不是他们的血,就是我的!”
这些话好像是说给铁大少听的,可是死人又怎么可能听见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