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力强的眼睛已经红了,他不想躲避,也躲不开。这一刀却偏偏落空了。
刀落,人已躲开,因为阿勇推了苦力强一下。
阿勇本来都已经没有办法站起来的了,可是他偏偏就起来了,站在刀疤对面,道:“你们,你们太欺负人了......”
他的声音断续又撕哑,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什么。
刀疤冷道:“难道你还敢动手?你要替他们报仇?”
阿勇结结巴巴的道:“我,我......”
刀疤道:“只要你够胆量,来,这里有把刀,你来拿去杀我啊!”
他居然真的把刀递了过去。
刀疤道:“只要你敢拿刀杀我,我算你有种。”
阿勇看着刀,哆嗦着,他不敢接,他在不停的发抖。
刀疤和小弟哈哈大笑,一把拉着小狸的头发道:“小婊砸,走!”
小狸没有跟他们走。
因为刀疤的手被另外一个手拉住,一双稳定有力的手,看上去就感觉这双手是可靠的。
这只手居然是阿勇的。
刀疤吃吃惊的道:“你敢拦我?”
阿勇道:“我不敢,我只是个瓜娃,我什么都不敢。”
他的手慢慢是松开了。
刀疤狂吼道:“那我就杀了你这个瓜娃子!”
他边吼着,另外一个手也没有闲着,拿着菜刀的手就势劈了过来。
阿勇没有动,躲也没有躲,他只不过轻轻的挥了一下拳,轻飘飘的一拳打出。
刀疤本来是先动手的,可是刀还没有劈下,他的人就飞了出去。因为阿勇的拳已经打在了他的下巴。
“砰”之后“哗啦啦”,,砸破了窗户,有“咚”的一声调在地上滚出了很远。刀疤看起来已经活不了,已经一摊泥一样捲在那里。
每个人都怔住了。他们吃惊的看着阿勇。
阿勇的眼神空洞洞的,没有任何表情又仿佛充满了痛苦。他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啊?
本来叉腰看戏的“豹爷”,忽然跳了起来大喝道:“一起上,挂了他!”
“挂了他”的意思就是杀了他,这是江湖黑话。
和刀疤一起的带刀小弟迟疑了一下,还是拔出了刀。这柄刀在苦力强身上留下了四个伤口,现在它又对阿勇凶狠的劈了过来。
横竖狠劈,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有劈中。
小弟才出了不到两招,就像刀疤一样软绵绵的倒了下去,唯一的不同的没有“飞”出去而已。
因为阿勇的手,轻轻的一切,在他们的咽喉一切,他们就到下了,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
豹爷见状,大惊失色,一步一步的后退,准备转身逃跑。
阿勇头都没有回,就淡淡的道了两个字:“站住。”
豹爷居然很听话,真的站住在那里一动不动。
是不是因为他见过很多“武林高手”呢?知道这个人不好惹?
阿勇道:“本来我不想杀人的,是你们逼我的。你们为什么要逼我!?”
他看着自己的手,眼里充满了悲伤和痛哭。这双手现在又染上了血腥,这是他要的吗?可是如果他不出手,他的朋友还有小狸她们......
豹爷忽然道:“你就算杀了我,你也走不了!”
阿勇道:“我不走。”
他的表情就好像死的是自己一样,他毫无感情的道:“因为我已无路可走。”
豹爷看他的背影,忽然狠了狠,变出了一把飞刀,往他的胸口飞去。
可是这把飞刀自己又飞了回来,插在豹爷的右肩上,深入骨头切断了他的筋。他的右手废了,不能再发飞刀了。
阿勇道:“我不杀你,是因为我要你回去告诉你的六爷,杀人的是我,不是其他人,不要连累了无辜,你明白?”
豹爷大汗如雨,狠狠的道:“我一定带到!你胆敢把名字报上来?”
阿勇道:“我叫瓜娃。”
黑夜,总是很长。
凄凄惨惨的灯,照在床上老妇人的尸体,也照在小狸和苦力强惨白的脸上。这位伟大的母亲,为了他们的人生,辛辛苦苦一辈子,连一天好日子都没有过上。
阿勇站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看着他们,仿佛只有黑暗才能让他好过一点。因为这位老妇人不应该死的,如果他有勇气面对一切的时候,她就不会有事,说不定现在还在给他们煮肉汤。
苦力强看了一下他,忽然道:“你走吧。你已经替我们报了仇,我们很感激你。可是,可是现在我们已经不能再留你了。”
阿勇没有动,也没有开口。他明白苦力强的意思,他不想连累自己,才要自己走的。
他能走吗?
不,他绝对不能走!
苦力强道:“就算我们有恩于你,你也报了,现在为什么还不走?”
阿勇道:“你真的要我走,只有一个法子。”
苦力强道:“什么法子?”
阿勇道:“打死我,拖我出去。”
苦力强的眼眶已经有泪了,他大声的道:“我知道你有功夫在身,可是你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吗?”
阿勇道:“我不知道。”
苦力强道:“他们有钱,有势,他们的六爷最少养了三百个打手!他们最厉害的,一个是豹爷,刚才你已经见过了,有个一个叫黑鹰,一个叫飞龙。听说他们两个以前是杀人劫道的山贼,后来被官兵搜查得太厉害了,才改名换姓,投在了六爷这里。”
他大声吼道:“就算你功夫再好,打得过他们两个吗?打得过那三百个人吗?”
阿勇道:“本来我就已无路可走的了。”
他的人在黑暗了。苦力强看不到他的脸,却听得到他声音里面的悲伤、痛苦,还有决心。
悲痛有时候也是一种力量,可以让人做很多平时不敢做的事情。
苦力强叹息了一声,道:“好,既然你不走,那就跟我们在一起死也好。”
门外突然有个人冷冷的道:“死在一起好!”
“砰”的一声,屋顶破了一个大洞。一个人在天上掉了下来,掉下来的当然不是林妹妹。
这个人现在就站在他们之间,高高瘦瘦的,衣服华丽。他斜眼看着阿勇道:“你就是那个瓜娃?”
阿勇道:“我就是。”
这个人道:“我叫飞鹰。”
阿勇道:“随便你,你喜欢叫什么都可以。”
飞鹰道:“听小弟说你很有种?”一堆小弟正在屋外面包围着。
阿勇道:“哦?”
飞鹰道:“敢不敢接我的鹰爪功?”
阿勇道:“请。”
苦力强脸色变了,小狸拉住了他的手,两个人都是手脚冰凉。
他们知道,一个人的鹰爪功可以破开屋顶,也一定可以破开人的肚子!可是他们能有什么办法?迟早死路一条,不如拼上一拼。苦力强想到这里,咬了咬牙,道:“去他娘的,死就死吧!”他忽然对着飞鹰冲了过去。
飞鹰道:“先杀你也一样!”
鹰爪功,听说练到家的可以徒手撕牛,烂石。鹰飞了起来,可是牛没有被撕开,人当然也没有。
阿勇突然出手,一拳打在了他的身上,反身一脚把他从屋顶的洞打飞了出去,“砰”,远远的掉在外面,一动不动了。
阿勇看着外面那些小弟,小弟一个都不敢动,这个时候谁敢出头?
阿勇道:“我不杀你们,你们回去告诉六爷,想要我的命,就找个好帮手,像这样子的人还不行!”
后院的桃花已开,金菊灿烂如金。
六爷背着双手,站在菊花前,自言自语道:“等到鄱阳湖的大闸蟹送过来,说不定正是这些菊花开得最好的时候。”
他舒舒服服的神了一下腰,叹了口气道:“那时才是好极了。”
他身后战着一群人,没有三百个那么多。有一个穿着青布长衫,看起来像个书生的中年人,离他最近,外面在担架上的“飞鹰”离得最远。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是六爷赏花,就没有人敢打扰的,近的也好,远的也好,哪怕是房子着火也是一样。
六爷弯了下腰,仿佛是要闻花香似的,却突然出手,抓住了花上的一个蝴蝶,然后慢慢的问道:“你们说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青布书生看着飞鹰,飞鹰虚弱的道:“他说,他叫瓜娃。”
六爷道:“瓜娃?”
六爷边说边把蝴蝶的翅膀撕了下来,道:“你叫飞鹰,他叫瓜娃。”
飞鹰道:“是。”
六爷道:“一个飞鹰都抓不到一个瓜娃?”
飞鹰低下了头,脸色惨白惨白的。
六爷道:“是飞鹰有用还是瓜娃有用?”
飞鹰道:“是他。”
六爷道:“那你为什么不叫飞猪?”
飞鹰低的脸色更白了,头上的汗大滴大滴的下。
一直在旁边的青布书生,忽然躬身道:“他已尽了了。”
六爷叹了口气道:“让他滚吧!”
青布书生道:“是。”
六爷又叹了口气道:“给他支点银子养伤去,养好了再来见我。”
青布书生立刻对着飞鹰大声道:“六爷让你到账房支三千两银子,还不快谢恩?”
飞鹰口里急忙说谢谢,还想爬起来磕头。
六爷摆了下手,叹了口气对着青布书生苦笑道:“你倒是挺大方的。一出手就是三千两银子。”
青布书生微笑道:“我这也是慷他人之慨而已。”
六爷哈哈大笑,道:“你这个最大的优点就是老实,我喜欢。”
等六爷笑完,青布书生立刻低下身子道:“我还有几句老实话要说。”
六爷挥挥手,喝道:“全部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