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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闽南突发粮荒案 六子南下探迷踪

  冬雪刚过,已经早春时节。往年这个时候顶多春寒料峭,可这一年也不知怎的出奇的冷,朔风凛冽,霜天坠露,寒风像刀,霜似剑一样刺透地表的肌肤,使闽浙一带数十万平方公里内冰天雪窖,冻死了无数虫害,也冻死了大批庄稼,闽南最甚,冰雪严寒不说还要面对台风的侵袭,简直寒气逼人。

  不论在城镇还是农村,家家户户夏粮已经吃得快差不多,秋粮还未有收割。如此青黄不接之际,风僝云僽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似乎一切预示着这是不平凡的一年。

  市场粮食价格突然飙升起来,官府只能立刻从各大粮库里抽掉粮食平抑市场。

  整个福建一带属闽南地区的粮库较多,其中最大的粮库当然要属泉州的粮库。泉州粮库又包含有城中心的鲤城仓,东边的洛江仓,还有沿海的丰泽仓。而丰泽仓就是泉州库里面占地面积最大,储存物最多的粮仓。因此丰泽仓自然就是福建最大粮仓。换句话说,这里也是全省拥有最多得而工作衙役、最多的运输斗车与牲畜牛马、最密集军事防守的粮仓。可偏偏当地官府来人检查时,却来突然发现丰泽仓的后备粮食一袋袋里面装的全是土。不止泉州,闽南其他各地如漳州或金门的粮库也有类似的情况,只是泉州最严重。

  闽南地区的粮库可谓是保障闽南经济的命脉。泉州、漳州、金门仿佛一夜之间成了粮荒重灾区,带动福建亦或是整个闽浙地区不小的社会波动。百姓纷纷踏破粮食店的门板,要求购米,要么被告知以高价购买,要么店家声称无米。也不知粮食店是想囤积居奇呢,还是真的无米。总之人们都陷入了粮食短缺的恐慌之中,情况特别糟糕。

  泉州知府派衙门里的差役协同福建督粮道去调查情况,一查无果。直接惊动福建布政使司派小吏再去调查,再查无果。

  官府的人都奇了怪了,在严密的保护之下,粮食还能不翼而飞?

  闽南粮荒案惊动了京师,锦衣卫指挥使庞鳌收到闽浙分处传过来的消息后,立刻调遣以庞朝峰为首的六名缇骑,前去此次闽南粮荒的重灾区泉州。

  庞朝峰,一听这位也姓庞,就不难猜到他应该跟指挥使庞鳌有点关系,不错,他是庞鳌的亲侄子。在锦衣卫内部,众所周知庞鳌指着他来接班的,所以自然在庞鳌直辖的亲尉司“锦衣十枭”中居坐老大,年纪轻轻,就已经官至副千户,从五品。不过庞朝峰也不完全是靠他叔叔帮扶,倒是也有些真本事。此人身型健硕,魁梧强壮,臂膀孔武有力,不敢说臂力能够拔山扛鼎,但是一手扯断榕树根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曾经疾行九百里捉拿鬼熊双煞的往事,一直在锦衣卫传为美谈。平时的言行举止一直是持论忠实,温柔谦冲的样子,注意,只是样子……

  好了,不说他了,他不是主角。下面要谈的这位才是本文真正的主角。

  戚人臻,十六年来一直化名为曾七。原本化名曾仁七,也就是把本化名倒过来的谐音,可就在加入锦衣卫的那天起,他去掉了这个“仁”字,只因为潜意识里觉得“仁义”间接造成了父母的遇难。栖身在锦衣卫这些年就是为了借助锦衣卫的资源替父母讨回公道。虽然说心里放下了“仁”,可这字承载着儿是父母对他的谆谆善诱,岂是轻易一朝抹去荡然无存的。

  长大成人后的戚人臻性情蕴藉,雅人深致,鲜眉靓眼如月如星,极具神采。虽然外形不及庞朝峰孔武壮硕、富有威势,但肯定称得上气宇轩昂,一表人才。

  陈欣予,一个在一岁时被戚人臻捡来的孩子……

  既然是捡来的,那就不知父母姓甚名谁,可为何叫陈欣予呢?准确的说,她自己都不能百分之百确定自己姓陈。可陈李张黄何百家姓,为何不叫李欣予、何欣予呢?

  呃……

  这个问题得去问戚人臻,他取的名……

  从小在锦衣卫根牙磐错的环境里长大,要说完全没有摔打磨练不可能,还好有戚人臻庇护,也称得上平安无恙。个性坚韧,但是或多对戚人臻有些依赖,每当出勤外务,必跟随戚人臻左右。如今的她年方十七,华发朱颜,傲骨清馨,不折不扣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蕙质兰心。

  此次前去闽南粮荒案一共六名缇骑,此外还有排行第六的路君慈、九弟关伯平、十妹官恩惠。

  六名锦衣来到丰泽仓,各路官府人员知道朝廷上差要来,早早的在那里迎接。

  主要是布政司和督粮道的人,督粮道是布政使司下设一个督粮机构,由布政司参政、参议分掌。督粮道的官署称“粮道署”,下面还有专门管理粮仓的机构,称之为“庾司”(“庾”的意思是露天的谷仓),而庾司的头就叫“庾吏”,负责粮仓的整体运营的则是庾吏下面的管粮同知。

  在各个粮仓还设有配合管粮同知工作的典吏、攒典、库大使等吏员。典吏即负责粮仓日常工作的办事员或干事;攒典即粮仓记录员,负责出货入货的记录工作:库大使即负责管理粮库的仓库管理员。此外还有一个司会,也就是账房先生,负责记录账目。

  庞朝峰作为“上差”的头,简单地和各路官员客气之后便领着众人直入粮仓。

  这是一座大型砖瓦结构的建筑,外形宏伟,室内辽阔。入门在东,粮食运来时走的就是这个门。西边开了两个侧门,一个是把粮食运出去时专用,另一个是专运变质的、坏的粮食。东西门正中有一条中轴线清晰可见,这是工人往来运输的主要道路。中轴两侧看上去左右对称,收藏种子的货柜、堆放粮食的货架、量称粮食的量度器具“庾廪”还有斗车、竹梯等皆排列整齐,布局严谨。货架皆是四脚八层,层层之间都有厚厚的木隔板相铺,一阁可以并排九袋粮食,码起来最多盛放五十袋粮食。除了离中轴线偏远的地方因光线微暗而不大清晰,中轴线两旁大部分货架上的粮食作为救济粮已经快被搬空,留下的都是后方微暗处不太起眼的粮垛。

  离开中轴线朝着里面走,发现越往里越阴暗,货架下面散落着一地黄土,这些黄土似乎是从粮食袋里遗落下来的。仔细检查这些粮食袋,才发现里面装的居然都是黄土,有个别还是空袋子。即便有保存完好的粮袋,细致触摸就会发现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这样看来被调包的粮食就是这些。

  庞朝峰立即把管事的都叫来问道:“管粮仓的头是谁?”

  庾吏指着管粮同知回答道:“是他,他负责管理粮仓!”

  管粮同知心虚地朝庾吏望了一眼,瞠目结舌地说:“是……卑职。”

  “从何时开始发现粮食被调包?”庞朝峰继续问道。

  “自粮荒发生后,大概本月初,布政司和督粮道来人开验时发现的。”

  “之前呢,一直没发现吗?”

  管粮同知支支吾吾道:“没有……发现。”

  “这种情况从何时开始发生的也不知?”庞朝峰怒斥。

  管粮同知吓得直哆嗦……

  “谁负责看守粮库?”庞朝峰又问。

  庾吏看到哆哩哆嗦的管粮同知,急忙上前搭了搭他的胳膊,似乎怕他继续说下去会……

  庾吏回答庞朝峰说:“是库大使负责看守粮库。”

  “把人叫过来!”

  庾吏道:“出事以后,库大使就被按察司叫去问话,到现在还没回来。”

  庞朝峰捡起一张空麻袋,看到上面有明显的破洞,问道:“这又是怎回事?里面粮食去哪了?”

  “这个……职下也不知。”“里面没有装粮食!”庾吏与典吏、攒典几乎同时答道。庾吏说完赶紧给后面的二位小吏使了使眼色。

  “怎又不知?”

  “许是虫鼠咬的……”庾吏躲躲闪闪说道。

  乍听庾吏和庞朝峰一问一答,管粮同知、典吏和攒典瞠目互视,不敢搀言,脸色十分难看。

  后面还站着一个司会,也就是这个粮库的账房先生,当他听到庾吏说破洞是虫鼠咬的时候,本想驳证,可欲言又止。

  庞朝峰凭借多年老辣的办案经验,一眼就辨出破洞绝不是虫鼠咬成,更像是人为。可是又没有证据拆穿,拿这些小吏没办法。

  其实就在庞朝峰和小吏对答的时候,戚人臻仔细观察了这些小吏的表情,又四处张望整个粮库的情况,窥探到一丝端倪。首先,破洞肯定不是虫鼠咬成,像极了人为。其次,西边开的两侧门虽说有利于运输工作,但也有利于行窃。再加上这些小吏说话吞吞吐吐,眼神含混躲闪,更印证了这一推测。

  “难道是这些人互相勾结,共同演绎一场偷梁换柱?”戚人臻思考着。

  锦衣卫其他人总觉得这里面是有问题的,但同庞朝峰一样没有证据。

  路君慈把弟弟妹妹们拉到一边说道:“刚刚我看了这些小吏与大师兄对答时多有搪塞应付之词,说话时一味的吞吞吐吐,支支吾吾,而且小吏们面容含混躲闪,都看庾吏眼色行事,这里面肯定有隐腻!”

  “你们有没有好办法?”她问道。

  “刚才账房先生欲言又止,或许好像知道内情,应该可以问他。”戚人臻答道,“此外还应及时提审库大使。”

  “不错,有理!”路君慈道,“库大使天天看守粮仓,定知道些许线索。”八妹、九弟也点点头,只有十妹撇着嘴说道:“我们应该听大师兄的。他还没有发话呢!”

  面对十妹的刁钻,锦衣卫众人领教惯了,路君慈没有在意,随即建议庞朝峰立即提审库大使。庞朝峰也正有此意。

  正当锦衣卫众人出了粮库门,准备前去按察司提审库大使的时候,听到外面守卫呼噪之声:“拦住他们,快去通报!”

  只见有几支兵马向这边奔袭而来,这些人气势汹汹地踏破丰泽仓外围寨门,策马直入。

  原来是泉州卫、漳州卫及金门卫的指挥使,这几位都是东南沿海防御体系的实力派,手握重兵,于是朝廷特赐“将军”号,其中以泉州将军鹰地势力最盛。

  鹰地,原名张玉龙,曾是东厂提督鹰鹫扬坐下的二档头,出任泉州将军之前,鹰鹫扬就暗嘱鹰地——虽然名义上离开东厂出任地方武官,实则仍供东厂驱策。鹰鹫扬勒令其借督抚地方之便监,视侦缉全闽各处地方官,所得情报在每月月末交由东厂外派的番役送达京师。十几年下来,鹰地的军营简直成了东厂驻扎在东南方面的大本营,而鹰地则是帮鹰鹫扬看守东南大门最“忠心”的鹰犬。

  鹰地等人领军闯入寨门后,既不下马,也不行礼,一片飞扬跋扈之相。庾吏领着下属忙向前作揖,即刻被众将军的马声喝叱开。庞朝峰看得此景很不是滋味,虽然锦衣卫同东厂势如水火,积不相能,但此时他作为锦衣卫特使的身份来督办大案,无论怎样,鹰地也应该向他下马行礼。要不是此前他叔叔庞鳌交代不轻易与东厂正面交锋,他倒真想跟这位东厂二档头比划比划。

  鹰地不作揖行礼也罢了,只是后面的漳州卫及金门卫两位将军居然同鹰地一般,对庞朝峰不屑一顾。

  庞朝峰自知几位将军来者不善,既然不能与其正面碰撞,只得忍气吞声。

  “管事的呢?死哪去了……”漳州将军拽着马头在大院里来回踱步,大声斥问道。

  庾吏绷着胆,上前答道:“将军有何吩……”话还未说完,只听得漳州将军破口大骂:“就是你这贼厮!安敢克扣本将的军粮?”

  庾吏大惊失色,急道:“将军威武!下官……下官怎敢克扣将军的军粮!”

  “胡说八道,军粮补给迟迟不给,还说没有克扣?”漳州将军怒斥道。

  “不错”金门将军附和道,“军需官一催再催,迟迟没有回应,难道非得让本将亲自上门来要不成?”

  “将军息怒息怒,这不是突发粮荒么,各地粮食供应紧张,所以……”庾吏缩手缩脚地解释道。

  “所以……所以什么所以!”“老子当然知道粮荒!”漳州、金门两位将军纷纷大发雷霆,“朝廷早就有命,丰泽仓是闽南最大粮仓,军粮不继时可由丰泽仓调配!”

  “可本地粮库的粮食正拿去赈灾了,一时调不出多余的粮食……”庾吏说这话时怯声怯气的,殊不知“多余”两个字直接激怒了二将。

  “简直岂有此理,你说谁多余呢!”“是不是你自己把粮食给私吞了?”

  话听到这里,庾吏、管粮同知、典吏、攒典四人吓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四人左顾右盼,相互嗯环视,手足无措直哆嗦。其间只有典吏、攒典两个人偷瞄了鹰地几眼,似乎他们之间有另一种猫儿腻。

  庾吏做贼心虚地回答道:“不敢,不敢,下官怎敢私吞……私吞这么大一批粮食。”

  庾吏说的倒不完全是假话,长久以来他和管粮同知一起一直向外私卖粮食。为了防止被他人举报两人特地把粮库管理人员也拉入伙,那就是典吏、攒典还有库大使。只要有新粮食运到粮库的时候,他们就声称储存在中轴线朝里阴暗处的陈旧粮已经变质,借机把没有坏的粮食也偷运出去,走的是西边开的那个专运变质坏粮的侧门,以处理坏粮为名,实则转卖给商家。

  如果有商家急需,庾吏他们也会在夜间偷偷摸摸地把新入库的粮食用斗车运出去,走的也是西边开的侧门,从来不走正门。因为正门外时常有衙役或者兵丁巡视,而西边有一大片树林,只要不明火执仗,就不易被发现。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庾吏他们还将所得“油水”上下贿赂粮道署诸官员,其中大头肯定是他的顶头上司所得,其他人也就喝喝“剩下的”。此外,力求不留破绽,还特地将空袋子里面装入黄土再放到粮库滥竽充数。即便粮道署派人来检验,也只是走走过场,毕竟都是“一家人”,指着这一条发财路呢!

  恐怕庾吏自己也想不到,这一回怎么就突然缺了这么多的粮食,平日一点一点的拿,心里可都是记着账的。总感觉和他自己记的账不一致……

  “既然没有私吞,怎么就调不出粮食!”“快交出来!”两位将军高声喝斥。

  “诶!不管谁私吞都好,只要交出粮食让我们带走就罢了!”鹰地不以为意地冷淡说道。

  “不错,只要交出粮食,一切好说!”漳州将军探头朝粮仓里面望了望,看见货架子上还有一些未来得及运去赈灾的粮食,大喜,遂叫下属立刻组织人马动身去抢。

  在门口的庞朝峰使出锦衣龙形掌的第一式基本掌法“立马香溪”,此掌虽简单,威力也不大,但极注重腰马功夫,庞朝峰一步未动却把上前的军士推得一排倒地。接着一声喝退,几位将军的马都惊了一跳。

  “你谁呀你?”漳州将军赫然而怒。

  “锦衣卫北镇抚司,庞朝峰”庞朝峰单手握刀,另一手放在背后横握着,颇有大将风范。

  庞朝峰刻意提到“北镇抚司”必有其用意。自明太祖时起,锦衣卫就被赋予巡察缉捕之权,下设有权从事侦察、逮捕、审问活动,且不经刑部或都察院的机构,即南北两镇抚司。其中南镇抚司负责锦衣卫的法纪、军纪。北镇抚司由明成祖朱棣添设,直接向皇帝负责,专理皇帝钦定的案件。所以,北镇抚司才是锦衣卫中真正具有特务机构功能的部门。(所以,锦衣卫中谁的权力最大,不是看谁的军阶最高,而是看谁掌管北镇抚司。)

  一听是北镇抚司派来的,漳州、金门两位将军色厉内荏,略显惧色,纷纷望向鹰地。

  鹰地瞟了庞朝峰一眼,仍旧不以为然道:“北镇抚司又怎样?本将今日来就认粮食,无关的人,本将不关心。”接着,他指着庾吏命令其立即搬出粮食。

  庾吏十分慌张畏首畏尾说道:“这……只是照规矩,剩下的这些粮食得先紧着赈灾,不过,下官保证,地里新粮食一收上来就给将军送去,您……”

  “狗屁规矩!”,“混账规矩!”漳州、金门两位将军再次你打断庾吏话,大吼,“士兵补给断了都有月余,再不补粮,导致军营哗变,谁来负责!。”

  他们这句话虽然有些夸张,但也基本符合实情,漳州、金门军营里确实断了补给快半月,为数不多的粮食被熬成稀粥供养士兵,由于缺少食物,人人饿得面黄肌瘦。

  “今日不给粮就不走了!”“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说完便命令士卒摆开抢粮架势,同时又望了望鹰地的脸色,鹰地表现得仍是一股傲气,似乎是一种默许。

  “锦衣卫在此,谁敢放肆!”锦衣卫众人异口同声道。

  此时,鹰地脸上不以为意地冷淡逐渐消失,直勾勾的盯着锦衣卫众人,狂言:“本将麾下士卒近万,尔等安敢阻拦!识相的滚开,免得被马踏得血肉横飞,横死当场!”

  “北镇抚司直接向圣上负责,执行外务皆为‘圣意’,今日若有人敢妄为,就以谋反论!”庞朝峰此话一出,让漳州、金门的两将军有所忌惮。

  可鹰地自视甚高,知道东厂与锦衣卫向来不对付,也不用买锦衣卫的账,遂表现得无所顾忌,叫嚣道:“哼哼……锦衣卫又怎样,本将出身东厂,会把你们放在眼里吗?”

  “闽南粮荒案已经由我们锦衣卫督办,丰泽仓是案发现场已经由我们接管。在案子查办期间,除了需要交付赈灾粮食外,一粒粮食也不能流向他方。若有人敢抢,我必诛!若案发现场被人为破坏,我必斩!”

  听罢,鹰地原有的冷静已经彻底消失,转而一脸愤然不悦,折起马鞭,把腰剑向自己的方向拨,这一副折鞭搂剑的气势绝对是想大干一场。身边副将惶恐不安,劝其慎行,说道:“不可啊,将军,锦衣卫这次是奉旨办事,堂而皇之地对他们发难会落下话柄!”

  漳州、金门二将心里也七上八下,既担心事出大了,朝廷怪责,不好收场,也不想就这样一无所得,灰溜溜地走掉。都暗想着如果能借鹰地之手把粮食抢出分一分就好,或者让他与锦衣卫斗得两败俱伤,他们再抢粮食就更好,这样就可少分一份,还不用付出太多代价。

  于是这两人就像吃瓜群众一样在旁边等着看戏。

  鹰地听副将劝说后冷静了几分,又看到刚刚叫嚣的漳州、金门二将,现在一声不吭,就猜到他们的花花肠子,内心嘲笑二将枉费心思。

  说起花花肠子,漳州、金门二将哪里比得过鹰地呀!鹰地并不担心空手而回,因为它的军营根本就不缺粮。

  这得从几年前庾吏刚开始和管粮同知等人一起向外倒卖粮食说起。

  有一日深夜,粮库的典吏和攒典一行照老规矩把偷运的粮食押车经过西边树林的时候,被鹰地的士兵发现,当即报告上去。鹰地迅速命人将典吏和攒典一行拿下,使出他在东厂的审讯伎俩很快就让典吏和攒典招供。鹰地知道来龙去脉后却没有举报给按察司,而是纵容了这些贪腐行为。不但如此,他还以两人招供的证据相要挟,让两人照旧替庾吏窃粮的同时,也要替他偷窃粮食,而且只能更多。既然要窃粮自然也离不开库大使,鹰地软硬兼施,很容易就让库大使也上了这艘“贼船”。

  于是,典吏、攒典再加上库大使除了原本就和庾吏及管粮同知是一个作案团伙之外,现在不得已又和鹰地结成一个新的作案团伙,而且这个新团伙的“老大”更贪心,每次拿的更多,几年下来,鹰地的“私仓”都快米烂成仓。关键是庾吏和管粮同知还不知道有这一出,这就是为何庾吏总感觉自己心里记的账和粮库的失粮数额有出入。

  鹰地从一开始就没准备真的要粮食,毕竟他根本就不缺,只是陪其他卫所的兄弟走走过场,抖一抖威风。可怜漳州、金门二将一直蒙在鼓里,这二位是真的缺粮啊,眼看鹰地准备放弃动手的念头,这两人真着急了,以前只听说过“偷鸡不成蚀把米”,而现在这两人却是“吃瓜不成只为米”。

  各卫所的将军面和心不和已然不是秘密,一切都被锦衣卫看在眼里。特别是戚人臻观察到一些细微,那就是漳州、金门二将的士卒多半面有菜色,委靡不振。而鹰地的队伍却各个膀大腰粗,身强力壮的样子。

  难道鹰地军营有充足的粮食?粮食又从哪里来呢?莫非粮食被窃的主谋是他?

  搞清楚这几个问题,这个案子也就破了。

  鹰地走过场,抖威风的戏码已结束,故作鄙夷不屑的神情,哼的一声,命令士兵后队变前队,准备还军而去。

  漳州、金门二将大失所望,既看不成两虎相斗的戏码,又不敢虎口夺食,无可奈何之下只能罢了。

  正当鹰地及漳金二将欲退马还军之时,听得庞朝峰大声给庾吏下命令:“你们听着,粮库里剩下的这些和被窃走的粮食都是糯稻,现在大雪刚过,湿气重,切记防潮驱虫!“驱虫祛湿的草药,记得备足,不够就去药铺买!”

  漳金二将听罢愣是一惊,两人相顾而视,自言自语道:“糯稻?”“防潮?驱虫?”

  这原本就是庞朝峰心生的一计。他和戚人臻一样目光如炬,观察到泉州军的伙食明显比漳州、金门的好太多。看来鹰地所谓的“缺粮”极有可能是装出来的,而朝廷对各个卫所的补给都是相差无几,没有道理别人都缺粮他却不缺。说明他一定有其他的渠道搞到一批粮食,可是这样的渠道又是哪来的呢?市场上?对于军粮的大批补给,市场上的商家既没有这个实力更没有这个胆量敢捣买军方。唯一能想到的渠道就是从粮库里窃取。他极可能就是窃粮的主谋或者利益既得者。

  庞朝峰故意大声说“备足驱虫祛湿的草药”,其实就是说给鹰地听的,如果鹰地真私藏了那么多的粮食,那么他必须就要准备充分的草药去防潮防湿,而军营里本身就缺乏这些东西,因此他只能派人去药铺买,到时候只需要守在各大药铺的外围,就可以逮住泉州军的现行。

  可惜他提醒的不只是鹰地,更是漳金二将。就在十日之前,鹰地知道粮荒案闹大,担心事情查到他的身上,于是想到一条嫁祸之计。鹰地在了解到周边的漳州、金门卫所军粮匮乏之后,编造了一则消息泄露给漳金两卫,说是近期丰泽县会向外转运一批粮食分别救济漳金两卫的邻县。

  漳金二将收到这样的消息不禁喜出望外,连忙带人去劫走的这批粮食。其实这些粮食都来自鹰地军营,他让手下扮成民夫从丰泽县向外转运。数量也不多,一共也就八九车粮食,而且还是糯稻,这种粮食的米粒富于黏性且容易受潮变质,不易保存。鹰地不要的这些东西却被漳金二将当成了宝,也难怪,这两个军营的军士个把月以来吃的都是陈米或菽藿。可能粗劣的杂粮吃的太久,等新米下锅的心就会越浮动,不管抢来的是哪一种粮食,只要能吃就行。但就这点粮食又能吃几天呢,漳金二将只能下命令熬成稀粥让军士凑合着吃,怪不得这两处的士兵面黄肌瘦。

  鹰地素来狡猾,自然看穿了庞朝峰的用意。但是在这漳金二将面前,又故作一副无奈之相,叹息道:“唉,糯稻……可惜在本将军营,连糯稻都没有啊!倒是想做个防潮驱虫的活,这也干不了哇!”

  转头又瞥向漳金二将,问:“两位将军营中可有糯稻哇?有的话得赶紧做个防潮驱虫哇!”

  “鹰地将军说笑了吧!我等军营粮草不继已有多日,军士每日饮炊陈粮馊水,哪来的糯稻哇?”“不错不错,我军也是如此!”漳金二将外厉内荏地说道。

  鹰地看到二将这般遮掩,唏讽一声,心里暗笑便纵马还军而去。

  漳金二将着实看不懂鹰地的意思,只知道赶快让手下去买防潮驱虫的草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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