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帮帮我。”后面传来的声音虚弱无力,带着些许祈求之意。
徐思思跑了几步,回过头,站远了些,才问道:“你又要作甚么妖?”
她离得远远的,就怕这人又发起疯来,自己可就惨了。
“方才真的是无意冒犯,只是将你认错人了,”司夜白躺在原处,气若游丝,因为疼痛,眼神有些涣散,歉然道:“我现在功法失去控制,周身真气乱窜,你帮帮我。”
司夜白没有说谎,方才他竭力保持清醒,现在被压制的伤势一下反弹,他的功法五行属火,从他的灵兽火麒麟就能看出一二,现下伤势爆发,真气乱窜,全身各处烧的骨头都快化了。
这种滋味太难熬。
“我要怎么帮你?”她到底还是不忍心,想来他的手上脸上热成那个样子,肯定是生病了,又听他这么说,心里已经信了大半。
“水,我想喝点水,给我点水就成。”说完,他再也撑不住,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喂!”徐思思一愣:“你怎么了,不会是死了吧?”
等了一会,不见回应,她壮起胆子上前探了探鼻息。
还有气,只是呼吸都是滚烫的。
也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忍下来的,这种惊人的热度,只怕脑子都要烧坏。
咬了咬嘴唇,她看了看来时的路,最终还是捡起水袋去打了水来给他喂下,又拿了自己的帕子打湿了,敷在他脸上。
这帕子还是云大哥给她擦手时用的,那天他听了自己要嫁给他的话,心神激荡帕子都丢了,她在后面就把它捡起,收了起来,想着,留着也是个念想。
没想到今日到派上了用场,真是便宜这个人了。
想想他方才对自己做的事情,徐思思又气不打一处来。
可是到底不能见死不救,她爹也说过,出门在外,能帮别人一把就帮一把。
这人像是一个火炉子,湿了的帕子放上去没一会竟然就被蒸干了,她来来回回跑了不知多少趟,打了多少壶水喂下去,浸湿了多少次帕子,守在这人身边,看着他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
这样一折腾,竟然过了好几个时辰,日头偏西,竟然都过了正午了。
终于,司夜白悠悠醒来。
“你终于醒了!”徐思思惊喜道。
司夜白这一醒来,浑身懒洋洋的,他偏头看了看守在身边的小姑娘,道:“你一直在这里?”
“是啊,你浑身烧成那样,我都以为你快死了,没想到你睡了一觉竟然温度慢慢退下来了。”
他怎么会死掉,当初受了那么重的伤,他都熬过来了,现在不过区区功法紊乱,伤不了根基,不过这一觉他睡得当真舒适,好久都没睡得这么熟过了。
“多谢,我已经没事了,”司夜白起身,额头上的帕子随他动作掉落下来,半湿半干还带着他的体温,他捡起帕子递给徐思思,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几分感谢和温暖,忍不住就脱口道:“我已经好几百年没睡得这么好了。”
几百年?!
徐思思差点没听错。
这人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他说他有几百年没睡好觉了?
“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说着,司夜白拿出一锭金子,和手帕一块递给她,“区区财礼,聊表谢意。”
他的身量高挑,肤色雪白,可能是因为刚受了伤,宽大的白袍穿在身上,令他有种弱不禁风的瘦弱感,连伸过来的手指都带着一丝苍白感。
这金子不拿白不拿,不然可对不住她累死累活照顾了这人几个时辰,他愿意以金子作为酬谢,说明是不想欠她任何人情的,自己正好也不想和这么奇怪的人有什么牵连。
徐思思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伸手接过。
两人指尖触碰,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与方才滚烫的温度不同,现在对面青年的手上温度确实极致的凉,这样她想到了神女墓里面那个女尸身上的凉意。
乍一碰上他的手,她脑海中突然一片空白,突然闪现出一个画面。
少女坐在窗台前描眉梳妆,铜镜映出一张芙蓉面,眸如天星,唇如红火,双颊绯红。
“小夜,你说我这样,雪家公子可会喜欢。”如银铃般悦耳的声音,怀着满心欢喜和憧憬。
少女身后,笔直的站着一个少年,双目热切看着她背影,道:“阿姐怎么都好看,怎么样我都喜欢。”
“就你嘴甜,淘气。”少女回眸剜了他一眼,娇嗔道。
只这一眼,都含着数不尽说不清的万种风情。
少年看得浑身一热,喉结一下一上,吞咽下一口口水。
这是......
“姑娘,你怎么了?”耳边一道声音,将她回现实。
她怎么了?
徐思思摇摇头,她方才怎么了?好像记起什么东西?
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一只冰冷的手握住她的,对面的人突然道:“你是谁?”
徐思思蓦然抬头,她这才注意到对面的人有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从侧面看,他的眼角至眼尾慢慢收成一条线,若是心情放松时,如同水墨画收尾时的那一笔氤氲,斯文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魅惑,勾到人的心理。
只是现在那双眼睛现在紧紧盯着自己,寒光四射,给她一种被毒蛇咬住的感觉,不寒而栗。
她甩开司夜白的手,将锦帕和金子收紧兜里,没好气道:“你说我是谁,你的救命恩人!”
刚还正经来着,这才好了没一会,就又拉她的手,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可断然没有这样拉拉扯扯的道理,果然登徒子就是登徒子,死性不改,方才就不该救他。
原还想着,若他还是纠缠不清,非要再给他点颜色看看,徐思思都暗自警惕,袖中的毒针都预备着了。
没成想,司夜白慢条斯理收回手,淡淡道:“实在是姑娘给我的感觉像是我的一位故人,冒犯了,承蒙姑娘照顾,救命之恩实难报答。”
说着,从腰间解下一块袖珍的黑色腰牌,上面刻了一个“夜”字,将其塞给徐思思,道:“这个还请姑娘收好,以后有任何难事,今后可凭此腰牌去十里外的曲阜司家直接寻我。”
接着,便转身离开,毫不拖泥带水,风光霁月,光明磊落,倒衬得方才是徐思思多想了。
徐思思呆呆看着手中的腰牌,半响才缓过神来,司夜白已经走得远了,她喊道:“你已经给了我酬金了,不欠我什么!”
风中送来那人的话,像是在她耳边响起:“姑娘只管收好,我们还有再见的一天。”
他碰到她的手的那一刹那,心中的悸动是骗不了人的,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留着腰牌在,她逃不了。
“真是奇怪的人。”徐思思将腰牌塞进袖兜里,那腰牌不大,倒也没什么重量。
“还说是曲阜司家去找他......”
“哎呀!”她瞪大双眼,后悔不迭道:“他说他是司家的人,我怎么就忘了帮云大哥问问云雨的下落了......”
等等,云大哥......
想到这,徐思思急得一跳三尺高,“完了完了,我都出来这么久,云大哥没找到我肯定要着急死了,我怎么忘了这一茬了。”
坏事了坏事了。
她捡起水袋,往茶肆的方向奔去。